方醒正準備離開,可看到凝香泫然欲滴的模樣就是一怔,然后才自嘲道:“按照他們的說法,方某既得罪了陛下,又不容于儒家,凝香不怕被牽累嗎?”
這種歡場女人見多了男人的作態,所以逢場作戲的功力非同一般。
從剛開始對方醒的無視,到現在覺得方醒也許有些路數而轉變,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陳瀟手中拎著張圓凳喝道:“麻痹的!都離遠點啊!不然小心爺下死手!”
那幾個本來想在美人面前博一個勇武形象的學生,在看到陳瀟那張肥臉后,都不敢再向前。
“陳瀟,你此后別想在國子監過好日子!”
一個國子監的學生指著陳瀟喝道。
陳瀟獰笑道:“爺可是在國子監里做了許久的好人,若是有誰想試試爺的拳頭,隨時歡迎!”
方醒聞言不禁莞爾,然后緩緩看著剛才說話的學生,淡淡的道:“方某在國子監的名聲不好,兩次掃了國子監的面子,特別是秦先生,讓你丟掉了差事,真是抱歉得很啊!”
這話一出,秦班臉色煞白,想起了當時自己被國子監趕出來的丟人,還有不得不屈尊于李家書院的委屈,一時間不禁懷疑起自己當時選擇和方醒對上的決定。
而李茂則是有些不渝,秦班此時是他家書院的先生,被人質疑就是在打李家的臉。
“方醒,如今你舉目皆敵,還敢這般的放肆嗎?”
李茂厲聲喝道,還對凝香笑了笑。
“撒比!”
方醒振眉道:“方某就算是落魄了,可也不是你等小人能置喙的!”
不等這些人反應過來,方醒伸手道:“既然你等要方某作詩,別的沒有,一肚子的不合時宜倒是不少。”
作為多年的死黨,陳瀟心領神會的就準備去拿筆墨紙硯,可方醒卻輕喝道:“小刀!”
“在!”
凝香本以為方醒是在裝腔作勢,而且他伸出手的這個動作看著有些好笑,就抿嘴笑了一下,可目光清冷。
秦班和李茂都嗤笑著,準備數落方醒想逃避作詩的幼稚行徑。
“嘭!”
就在此時,一個黑影靈活的從二樓邊上的欄桿那里冒出頭來。一個翻身后,單手抓住窗欞,身體仿佛沒有重量般的就飛起。
“少爺!”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黑影在半空中一個空翻,就跪倒在方醒的身前,一點誤差都沒有。
看著垂首身前的小刀,方醒淡淡的道:“筆墨紙硯。”
“是,少爺。”
小刀像是腳下有彈簧般的繃起來,解下背著的挎包后,熟練的拿出文房四寶,當著眾人就磨墨。
李茂看著方醒負手而立,雖然穿著簡單,可依然有一股凜然之氣。
秦班有些恍惚的看著方醒,再看看那些學生,他突然發現一個問題。
——方醒給他的感覺居然和在場的人不一樣!
這種感覺很古怪,如果說在場的人都是小鳥的話,那么方醒就是站在懸崖邊上的鷹隼。他孤傲的看著在下方嘰嘰喳喳叫著,讓人頭痛的小鳥,不屑且鄙夷。
而在凝香的眼中,此時的方醒就像是一頭猛虎,目光俾睨眾生。
方醒緩步走到了擺放著瓜果酒水的桌子邊,伸手一拂,噼里啪啦的一陣脆響,那些碗碟都掉到了地上,瓜果滿地都是。
“酒來!”
等文房四寶擺桌上后,方醒再次伸出手去。
凝香看著在地上摔得粉碎的瓷瓶,心想酒瓶都被你摔掉了,還想喝酒?趴到地上去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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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躬身問道:“少爺,今日您想喝哪種酒?”
方醒淡淡的道:“燒酒,最厲害的那種。”
李茂瞄了在邊上伺候的家中小廝一眼,小廝心領神會的點點頭。
你想喝酒?到岸邊去喝吧!
可小刀還是伸手進了挎包中摸索了一下,然后拿出一個瓶子出來。
“嘶嘶嘶嘶…”
當看到那個白玉般的酒瓶時,所有人的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了眼眶,只有陳瀟得意的想著:果然是德華兄,這架勢直接能摧垮他們。
方醒打開瓶蓋,一股濃郁的酒香就彌漫在船艙中,所有人都不禁吸著鼻子。
這是什么酒?好香啊!
凝香的面色開始有些凝重起來。
能擁有這等美酒的人,會是李茂他們嘴里的落魄鄉下小地主嗎?
“咕咚!”
方醒喝了一大口,然后在大家咽喉的涌動中,把酒瓶遞給了小刀,就拿起了毛筆。
麻痹的!喝急了呀!
方醒只覺得一股熱氣從咽喉下到了小腹,頓時腦袋就是一暈,結果剛想起來的那首詩就給忘記了。
臥槽!裝大了呀!
李茂看到方醒一臉的菜色,就冷笑道:“你莫不是在拖延時間吧?若是找不到頭緒,凝香小姐想來愿意彈奏一曲為你助興!”
凝香看到李茂的目光,就淺笑道:“凝香愿為諸君獻丑了!”
凝香一雙欺霜曬雪的玉手剛摸上琴弦,方醒就哈哈笑道:“不必了,作詩又不是憋尿,難道多喝水就有了嗎?哈哈哈哈!”
凝香的臉色大變,那手玉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一時間就僵持在那里,眼中淚水盈盈,惹人憐愛。
“方醒!你…”
秦班老臉通紅的指著方醒,顫抖著說道:“你,你,你有辱斯文!”
方醒斜睨著秦班道:“辱你妹!大把年紀還來秦淮河邊浪,你這么風騷你媳婦兒知道嗎?”
“你,你…”
秦班被這話給堵住了,他指著方醒的手在顫抖著。邊上的華清擔心他倒下,趕緊就過去扶了一把。
“秦先生別急,這方醒肯定是寫不出詩來,在胡攪蠻纏呢!”
秦班一聽覺得也是,就壓制住胸中的怒火,就等著方醒落筆。
方醒輕佻的沖凝香挑挑眉,然后就一副書法大家的模樣下筆了。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著,沒人說話。
方醒的字哪怕是經過這幾年的練習,可依然只是能入眼而已。
筆走龍蛇,方醒隨意的寫了幾排,然后把毛筆一丟。
“慢慢看吧。”
凝香看著方醒那灑脫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不由自主的就走到了窗戶邊上。
細雨朦朧中,金陵城遠處看著一片模糊。
視線下移,方醒走到了船舷邊上。他也不用船板,就這么輕松的跳到了岸上。
好矯健的身手!
見慣了文弱書生的凝香暗自叫了聲好,可誰曾想方醒卻好似腦后長眼般的突然回身。他歪著腦袋,用食指朝著她勾了勾,一臉的輕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