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怎么辦?
方醒一直在探究著這個問題,覺得大抵好日子就要過去了。
“儒家面臨危機,他們的應對方式不會是積極的,那么下一階段咱們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了。”
解縉撫須笑道:“老夫雖然老了,可依舊敢當庭辯難。”
黃鐘從容的道:“黃某自從來了方家,這吃喝不愁,時日久了難免覺著是在混日子,若是有人挑釁,在下自然得沖陣在前,不然豈不是伯爺說的米蟲嗎?”
他和方醒對視一眼,彼此心中莫逆,然后一起笑了。
馬蘇說道:“老師,回頭弟子寫些書信出去。”
方醒點點頭道:“這不是要拖他們進來,而是…這是大戰,誰也無法幸免。”
解縉嘆息道:“是大戰,也是內訌。有時候老夫經常在回憶以前的事,覺得為何要非此即彼呢?不是我這邊的東西,那肯定是要打倒,順帶踩幾腳,貶為歪門邪道。”
“前秦之前,那時候百家爭鳴,咱們現在學的許多東西都是那時候成型的,可敬天法祖的規矩一定下來,若是還有百家,怕是馬上就會紛爭四起,人腦子打成狗腦子吧!”
黃鐘說道:“解先生,獨尊儒術自然有好處,對于大一統,對于內部減少紛爭有大好處。”
“沒錯,可好處是好處,壞處呢?一潭死水!”
解縉擺出了老資格,沒人能反駁。
“關鍵是儒家自己不知道改進,時移世易,前宋時外敵窺視,那時候的儒家該是什么樣的?”
他沒說出答案,但前宋的歷史和屈辱就如流水般的在每個人的腦海中淌過。
“那么現在到了大明,儒家還做些什么?”
解縉用食指點著桌面,情緒有些激動的道:“大明開國時危機四伏,及至永樂年間,韃靼和瓦剌依舊是心腹大患,更有交趾成了大明的流血之地,這等時候的儒家該做些什么?”
“他們依舊無能為力,武人在前面拼命,帝王在親征,于是他們覺得自己很委屈,可最后是誰?是德華,是德華用科學來打造出了利器,這才有了大明今日的煌煌盛世。”
“是方德華的科學改造了大明軍隊,這一點誰敢質疑,那就是心懷叵測。”
政事堂里,楊榮指指額頭上的皺紋說道:“本官今日不能安眠,卻不是為了太子的老師,而是為了朝中的暗流。”
“昨日有人給本官看了一個東西。”
黃淮拿出一張紙,揚了一下說道:“這上面全是科學子弟的任職情況,最高的是馬蘇和李二毛,其余的不等,可勢頭讓有些人坐立不安了。”
楊溥看了一眼那張紙,說道:“倒是有心了。”
這話的立場曖昧不明。
楊士奇說道:“才多少人他們就惶然不安,這是對自己多沒信心?老夫…怪不得金大人憂心忡忡,是該改進了。”
“誰敢改?”
楊溥低聲道:“那是萬丈深淵,亦是身敗名裂的開端。”
楊榮看了他一眼,說道:“幼孜在山東來了書信,說是聽聞要立國本,山東一地無人反對,可等那些人知道興和伯要擔任太子之師后,暗流涌動啊!”
楊士奇苦笑道:“這是新仇舊恨,才將被取消了優待,又來一個科學的太子,都被弄怕了。可卻忘記了自身正,那你怕什么?”
黃淮嘆息道:“他們是眼高手低,做事一塌糊涂。而科學子弟做事井井有條,眼界能力高出他們不止一籌,你讓他們如何不怕?”
楊溥淡淡的道:“面對如斯局面,奈何?”
室內寂靜,良久,楊榮說道:“無可奈何!”
“殿下請坐好。”
玉米很不爽,所以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杜謙就帶著些情緒。
這是他的教室,此刻一個嬤嬤和一個老太監在盯著他。
所以他忍了。
杜謙在一張大紙上寫了一個王字,然后把紙調轉過來,說道:“殿下請看,這就是王字,請殿下跟臣念一遍,王…”
玉米一雙小短腿在椅子邊上搖擺著,心中掛念著自己的那些寶貝,漫不經心的念道:“王…”
杜謙皺眉道:“殿下請認真些。”
玉米抬起頭來,很認真的念道:“王…”
杜謙覺得玉米聰明,可卻沒有向學之心。
于是上完課之后,他就去求見朱瞻基。
這也是太子老師的一個特權,隨時能求見皇帝。
而見多了皇帝之后,大家的印象深刻了,以后升官自然會被優先考慮。
“玉米不專心?”
“是的陛下,殿下有些分心。”
“朕知道了。”
朱瞻基沒說什么該打就打,這讓杜謙有些失望。
等他告退后,朱瞻基就去了坤寧宮。
皇帝有好幾天沒來過這邊了,所以那些太監宮女們見了歡喜,但朱瞻基卻示意別聲張。
進了坤寧宮之后轉左,就聽到了孩子的歡呼聲。
“姐姐姐姐,你的小貓打不過我的小狗。”
朱瞻基微微皺眉,然后擺擺手,身后跟著的人都止步在原地。
“姐姐,小狗的嘴能咬小貓,小貓只有爪子。”
“對呀!可小貓的爪子比小狗厲害。”
“小狗比小貓大,這是母后說的。”
“嗯…好吧,小狗比小貓大,我也見過。”
端端的聲音聽著很無奈,朱瞻基走出半步,就見兩個孩子在地上玩耍,而玩具就是各種動物的玩偶。
這些玩偶大多是木雕,玉制的也有,不大。在端端小時候打碎過一次之后,胡善祥就令人用木雕了許多動物的玩偶。
“姐姐,送你玩。”
玉米抱著自己的木雕小狗遞給端端。
端端摸摸他的頭頂,把自己的小貓遞過去。
朱瞻基陰郁的臉上多了些柔和,然后悄然轉身回去。
隨后有人去稟告了胡善祥,可胡善祥聽了只是微微搖頭。
“娘娘怎么一點都不肯振作呢?”
雀尾覺得皇后太不管事了,幾乎和無為而治差不多,再進一步就是木雕神像了。
“娘娘很好了。”
大宮女稱月覺得雀尾真的漂亮,她癡癡的看著那張臉,說道:“他們說陛下要立太子了呢!以后娘娘的日子就好過了。”
雀尾的眼睫毛很長,眨巴著說道:“嗯,到時候…還得要看興和伯能不能把殿下教好,最好是厲害些。”
稱月見他要側身,就遺憾的移開的目光,說道:“興和伯可是學究天人,他老人家要是教殿下,殿下肯定是明君。”
“住口!”
一聲低喝后,怡安出現了。
稱月縮了一下脖子,說道:“我知錯了。”
怡安看了躬身請罪的雀尾一眼,說道:“如今這個當口,正是要忌諱的時刻,話少說,說多了就容易成為把柄,然后借此來攻擊娘娘和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