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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2章 京城肅然

  眾目睽睽之下,方家的家丁把那對叔侄坐的馬車給掀翻了,一人斷腿,一人渾身多處受傷。

  五城兵馬司的人沒管這事,因為那對叔侄咬定是自己的馬車驚馬了,和別人無關。

  ——這是睜眼說瞎話!

  ——這是權勢滔天!

  有御史字字珠璣的在譏諷著。

  滿大街的人都看到了興和伯方醒。

  大家都看到動手的是方家的家丁,為首的就是那位悍勇的辛老七。

  這不是瞎話是什么?

  這不是仗勢壓人是什么?

  群情激昂間,那些重臣卻沒人跟進,只是看著那些御史打了雞血般的把奏章往宮中送。

  都查院中,李二毛正在想著事,外面鬧哄哄的。

  如今的大明算得上是最鼎盛的時期,鼎盛時期的一個特點,那就是官吏相對出色,所以御史的作用不那么明顯。

  有人說御史就是邀名之輩,這話李二毛認為有一半的道理。

  所以御史需要成為焦點,需要焦點事件。

  而那對叔侄當街被方醒的家丁差點弄死,這是不是焦點事件?

  當然是!

  所以都查院就沸騰了。

  外面冷冷清清,就是都查院內部在狂歡。

  不管是愣頭青還是老謀深算,不管是清廉還是貪腐,不管是心正和心邪….所有的御史都在琢磨著這件事。

  筆走龍蛇間,不時有人在大聲的吟誦著自己剛寫就的奏章,得意洋洋。

  不,是慷慨激昂!

  李二毛依舊在靜靜的思索著,沒有絲毫慌亂。

  “李大人,一起上份奏章?”

  御史陶志遠走進來,笑瞇瞇的問道,目光卻在桌子上轉了一下,看到沒有奏章,那笑意就更深了。

  李二毛微微側臉,說道:“什么奏章?”

  陶志遠夸張的張開嘴,驚訝的道:“那事啊!”

  李二毛皺眉道:“何事?”

  陶志遠臉上的笑容消散了些,猶豫了一下,說道:“興和伯…..當街砸了別人的馬車…”

  “你…”

  李二毛欲言又止,陶志遠就嘆息道:“此事真是….光天化日之下啊!眾目睽睽…”

  李二毛也嘆息道:“可是陛下那邊沒說什么吧?”

  陶志遠不敢相信的看著李二毛,喃喃的道:“咱們是御史啊!咱們是御史啊….權貴…權貴如何能讓咱們屈服…”

  他說著往外走,目光卻一直停留在李二毛的身上。

  御史兼了詹士府左中允一職,這是破例,也是深意。

  只要哪日帝王覺得李二毛可堪大用,一起來就可以從正五品開始起步。

  李二毛根本就沒注意他,只是微微皺眉,好似在想著什么。

  陶志遠冷笑一聲,說道:“囂張跋扈,都查院已經要炸鍋了。”

  李二毛微微搖頭,仿佛是被一只蒼蠅在耳邊鬧了一下。

  “二叔,為何不說出是方醒干的?”

  從醫館回來之后,本來想馬上回去的叔侄倆這下算是要在北平安家了。

  接骨后的劇痛讓中年男子不住的呻吟著,可聽到這話,躺在床上的他忍不住喝道:“說了又如何?難道還能治他的罪?蠢!蠢!蠢!”

  他捶打著床板,面色漲紅,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惱怒。

  “二叔,不能治他的罪,可也能廣為人知,讓別人看看他的跋扈和殘忍…”

  中年男子倒吸著涼氣,罵道:“蠢貨!當時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誰能擋得住?”

  錦衣男子摸摸臉上的青腫,嘶聲道:“二叔,難道您就想讓人知道他的跋扈?然后咱們家馬上閉門不管外事,外人肯定會說咱們家不敢惹陛下的寵臣…對啊!這簡直就是神來之筆,方醒自己送的機會!”

  哪怕是斷骨之痛,可中年男子也難免帶著些小得意,說道:“忍,咱們就是要忍氣吞聲,等家中關門后,那些人…我家都怕了,他們怕不怕?”

  錦衣男子點頭,興奮的道:“二叔,他們肯定會怕啊!”

  “怕了好啊!”

  中年男子得意的道:“人人都怕,但誰愿意自己的好處被人拿了,奪了?到時候他們自然會幡然醒悟…再說,朝中的那些大人們可不會怕,相反,他們會感到…兔死狐悲!唇亡齒寒!”

  錦衣男子笑道:“如此我家就脫身事外,坐看他們鬧騰,好啊!”

  這時有仆役進來稟告道:“二老爺,有人來傳信。”

  “什么信?”

  仆役沒有信封,只是說道:“那人說前幾日來拜訪這里的人,東廠和錦衣衛都有記錄…”

  錦衣男子面色難看的揮揮手,等仆役下去后,他皺眉道:“二叔,這是什么意思?難道說陛下要借此包庇方醒?”

  中年男子閉上眼睛,難掩失落的道:“那些人只是來見個面,問候一下,難道這也是結黨營私嗎?陛下果真是對我家不滿了啊!”

  奏章進宮之后,宮中傳來了一個消息。

  ——陛下問了重臣們,這天下是誰的?

  據說皇帝很憤怒,當即令人去了山東。

  這是要開始了啊!

  方醒歸來之后,清理投獻之事實際上已經被暫停了,所以大家都在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

  寧靜突然被打破,自然是萬夫所指。

  原因何在?

  一個說法很快就在北平城中流傳著。

  “說是那兩人進京之后,居然有那么多人去拜訪,這些人…有人認為他們是對濟南之事不滿,在謀劃著…”

  楊溥的眼睛微微一抬,含義不明。

  金幼孜不屑的道:“不是本官看輕他們,這等膽子他們壓根就沒有。所以這是引導,順便幫方醒脫身…咦!方醒既然刻意在白天動手,那自然不需要這般借口,什么意思…”

  楊溥低頭揉揉眼睛,也把那份無奈揉進了眼里。

  這是主動進攻了!

  楊榮和楊士奇在外面散步。

  作為輔政學士,他們雖然沒有各部尚書在本部門一言九鼎的痛快,可卻也手握大權。

  而散步就是楊榮最喜歡的消除疲勞的辦法。

  而今天他的身邊多了個楊士奇。

  “陛下早就不耐煩了,只是不好動,興和伯同樣也是不耐煩,不,他比陛下更急切,所以就當街動手,可笑那兩人大概還不知道原因。”

  楊榮譏諷道:“既然想閉門不管外事,那就別進京。做出個姿態來,這是想…可這等把戲對文人有用,興和伯卻是武功最盛,自然不會循規蹈矩…忘記了圍墻啊!”

  當年的圍墻事件雖然沒抓到誰干的,可根據行程來看,當時正在山東的方醒嫌疑最大。

  楊士奇不禁失笑,說道:“他們是自矜太過,卻不知道興和伯早就忍不得了。清理田畝之事拖的越久,以后想再來就越困難…”

  “這就是不講道理啊!”

  楊榮負手看著對面的屋脊,有些頭痛的道:“此次找到了借口,大概要席卷整個山東,進而是整個北方…”

  這時宮中有人來了,過來大聲的說道:“陛下有令,山東一地,盡數廢除優待…”

  楊榮和楊士奇肅然拱手,隨即消息開始蔓延。

  京城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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