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和東廠的人在滿世界搜尋著哈烈人的密探,而在會同館里,哈拉查爾等人已經出不來了。
“每日就給咱們喝粥,這是餓不死,卻沒力氣。”
“大人,要不咱們就拼了吧。”
“這粥清的能當鏡子用,一泡尿就餓了。”
手下的不滿哈拉查爾沒在意,他只是坐在屋檐下,呆呆的看著外面。
院門緊閉,可哈拉查爾知道,最少有十個人以上在盯著這個院子,想出去基本沒可能。
“他們最好躲著別出來,不過…消息怎么傳出去卻是個難題。”
在邊墻的將領請罪的同時,再想從城墻翻出去,那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你出去了,馬兒卻只能留在大明。
“靠著雙腳走,那會死人的啊!”
“大人,明人的商隊是否可以買通?”
哈拉查爾皺眉道:“有人去了,不知道有沒有結果,專門準備的誘餌去接洽大明商隊,若是能成,那便能出塞,否則…”
“大明出去還得要走好久才有部落,哎!草原太大,人太少。”
“是啊!草原太大,人太少,這也是草原人能持續不衰的原因所在。”
“草原上就那么多地盤,那些部族靠著放牧為生,人口會被限制在一個范圍之內,無法突破,一旦突破就養不活,那就只能開戰。先是內戰,統合之后就開始沖著中原虎視眈眈。”
方醒在書院里給學生們上雜課。
所謂的雜課,就是方醒對時事的一些點評。
這種課方醒允許學生們打斷提問,所以看到岳保國舉手,就點點頭。
岳保國的個頭長的很快,而且由于經常練武,神色堅毅。
“山長,按照您的說法,實際上草原異族和中原的千年征戰,就是因為草原上養不活那么多人嗎?”
方醒點點頭:“是的,這個是主因,當草原上為了生存而爆發內戰后,經歷過戰火的軍隊便會把目光投向中原,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殺戮和搶掠,不肯安心放牧。而另一個原因就是漢人勤勞,每每在家園被異族摧毀之后,又能重建起來。”
重建起來后又是一個花花世界,若是沒有相應的保護力量,異族再次馬踏中原也是可期。
“山長,那他們為何不種地呢?”黃彬舉手問道。
方醒愕然,想了想:“他們不善于種地,也不樂意去種地,和種地比起來,搶更快一些,收獲更大。比如說奴兒干都司的那塊肥土就一直空著。”
“山長,那咱們可以教他們種地嗎?”
“這個想法很奇葩。”
方醒有些不想回答,微笑道:“種了地你就不能到處亂跑了,你得守著莊稼,然后你就得建城抵御外敵,再然后…就變成了羔羊,任人宰割。”
“山長,那豈不是說,種地的在戰陣上比不過放牧的?”
“是的,除非種地的能時時提高警惕,保證自己的軍隊強大,否則只要一松懈,那便是滅頂之災。”
“山長,那大明以后一旦松懈…”
這個問題很大膽,解禎亮出去看了看,沒看見人,這才放心。
“大明一旦松懈,遲早也會重蹈覆轍。”
“山長,所以陛下一直在征伐草原,可是擔心這個嗎?”
“對。”
下課后,那些學生都聚在一起就這個話題展開了討論,其中就數焦取仁最大膽。
“總是有人說陛下在窮兵黷武,可山長這么一說我就明白了,原來他們是鼠目寸光,看不到天下。”
焦取仁的爹是小吏,所以接觸到的東西比這些同窗多,說起話來是有條有理的。
“嗯,這等課程作用最大,開闊眼界。”
袁沖說完就低聲道:“朱瞻墉又跑了。”
大家看去,就看到朱瞻墉獨自往校外去了,身邊無人跟隨。
守門的是袁達,看到朱瞻墉要出去,他也不問,把門開了,等朱瞻墉出去后又重新關上。
門內是書院,門外是田野。
左邊是方家莊,右邊是北平城。
朱瞻墉往右邊去了,一路溜達到了大市場的外面。
軌道馬車的熱潮已經過去了,大家都習慣了看著馬車輕松的拉著貨物往返。
大市場外的小攤多了不少,大多是吃食,南北的都有。
這里是小商人的用餐地,而大商人,他們多半會談好生意后,大家一起進城,在第一鮮等高檔地方用餐。
聞著各種食物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朱瞻墉擠到了那個凹地邊上。
“稍等啊客人,馬上就好。”
杜海林的動作很快,眼花繚亂間就做好了一個春卷,然后收錢,繼續上手做春卷。
“來兩個春卷。”
“好,客人稍等。”
“來,您拿著。”
“錢給多了,哎!錢多了。”
杜海林收了銅錢,等一掂量覺得重量不對,就數了一下,然后趕緊叫住那個有些魂不守舍的顧客。
“啊!”
這人回身茫然的看著杜海林。
“您多給了一個銅錢。”
杜海林微笑道。
“哦!”這顧客一手拿著春餅,一手接過銅板,贊道:“一個銅錢不多,可你卻不肯昧下來,不錯,現在這種人不多見。”
杜海林笑道:“哪有,當今盛世,這等貪小便宜的終究是少數。”
“嗯。”顧客點頭道:“當今陛下堪稱是圣天子,盛世啊!做什么都能養活家小。”
杜海林微微一笑:“對,只要肯下臉,肯出力,那就餓不死。”
盛世嗎?
在邊上的朱瞻墉有些恍惚,他知道那些文官們對永樂朝并不滿意,認為窮兵黷武,刑罰苛刻,有些暴秦的味道。
所以無數人都在渴盼著朱高熾登基繼位,那時候他們才會歡呼盛世來臨。
誰對誰錯?
朱瞻墉不知道,他知道等自己的太子爹上位后,自己大抵會被封出去。
一個郡王的爵位,封地可想而知。
就此無所事事一生嗎?被限定在一個地方,不許出城,不許干涉政事,然后整日飽食終日,無聊之后就飲酒作樂。
“郡王想什么呢?”
朱瞻墉抬頭,看到是杜海林,就說道:“沒什么,只是杜先生,您如今看著可沒了讀書人的氣度,覺得委屈嗎?”
杜海林愕然,隨后莞爾道:“哪有什么委屈,為人父,為人夫,不想著掙錢養家,難道整日之乎者也的做文章能當飯吃?”
朱瞻墉經常會過來,不干啥,就看著杜海林父子賣春卷,有時候還會幫把手。
“杜尚呢?”
“在讀書,如今老夫也算是摸透了這買賣,生意不錯,倒是用不著他了。”
朱瞻墉有些失落,別人都有自己的事,不管是賣春卷還是讀書,都有盼頭,可我呢?
“那杜尚以后要進學嗎?”
進學就是參加科舉,杜海林笑道:“隨便他,能進學就進學,不行好歹還能學些科學,餓不死就行。”
這個年輕人是迷茫了吧。
杜海林意有所指的道:“世上人千萬,進學的終究是少數,其他人難道就不活了?總得找到自己的營生,不管是什么,只要不違反律法,那便去做就是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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