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金陵頗有些景致值得去尋幽探勝,剛回家的方醒想著彌補妻妾一二,于是就架起馬車,一家人出游。
秋,是收獲的季節。
那些年輕男女都趁著寒冬到來之前,趕緊展示自己的青春和活力。
馬車到莫愁湖邊時,徐景昌已經等候多時了。
方醒把張淑慧扶下馬車,正準備去接小白,可她卻俏皮的一跳,輕盈的落地。
徐景昌笑瞇瞇的道:“德華可是稀客,今日徐家開放了莫愁湖,游人不少。”
方醒看到張淑慧在幫小白整理面紗,就問道:“怎么想著開放了?”
徐家以前很霸道的封住了莫愁湖,只是允許一些漁民交了魚稅之后進去。
徐景昌低聲道:“不瞞你說,陛下那邊對徐家開書院一事很不滿,這總得做個姿態吧。”
可你這個姿態做錯了呀!
“徐家此舉算是與民同樂,肯定會贏得不少口碑。”
方醒打個哈哈道,然后就欣賞著莫愁湖的秋色。
上了船,緩緩離岸。
秋水微波,湖里的十多艘小船里傳來了歡聲笑語。
畫舫分成了兩處,方醒和徐景昌在后艙,女眷在前面。
進入后艙,方醒才發現里面有兩個女人。
“國公爺,伯爺。”
兩個女人福身,聲音嬌滴滴的,讓方醒覺得滿身的雞皮疙瘩。
徐景昌察言觀色,就揮手道:“且去下面等著。”
等兩個女人幽怨的下去后,徐景昌才嘖嘖稱奇道:“在交趾你說家有悍妻我還不信,沒想到啊!”
按理被人說是乾綱不振是件丟人的事,可方醒卻面不改色的坐下,恍如未聞。
坐在后艙就能看到那些小船,方醒摸不清徐景昌今天特地來陪的原因,所以一直在敷衍。
喝了幾杯酒之后,徐景昌就試探著說道:“德華,太子的身邊最近少了幾個女人。”
“哦!是嗎?”方醒漫不經心的道:“這種事我是不關心的,你…”
不對頭!
方醒直視著徐景昌,皺眉道:“定國公,此事絕無可能!”
徐景昌糾結的道:“出了五服也不行嗎?”
“不行!”
方醒隱住鄙夷說道:“太子斷不會接受。”
“哎!勛戚難啊!”
徐景昌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不靠譜,可聽到和太子一家關系親近的方醒斷言不行時,依然有些頹喪,于是就酒到杯干,沒幾下就去找那兩個女人。
方醒也樂的不用他陪,于是就去了前面。
“夫君快來。”
張淑慧正和小白站在外面看風景,方醒含笑過去,三人一起居高臨下的游覽著秋季的莫愁湖。
一艘小船從后面跟了上來,一對年輕男女站在船頭。風吹過,女子悄然靠近了男子,曼聲而歌。
“風送楊花滿繡床,飛來紫燕亦成雙,閑情正在停針處,笑嚼殘絨唾碧窗。”
歌聲纏綿,張淑慧聽了心動,正準備偷瞥一眼方醒,小手已經被他握住了。
小白也靠在方醒的肩上,煞風景的道:“少爺,應該帶著鈴鐺和大黃來的。”
方醒莞爾一笑,也握住了她的手,一家三口就這樣站在前方,風吹過,衣袂飄飄。
看著那對男女情熱卻又不敢親近的畫面,張淑慧和方醒脈脈相看,然后輕聲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妻子的歌聲動人且羞怯,方醒不禁伸手攬住了她的纖腰。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哪怕秋風微涼,可方醒依然感受到了春意,耳鬢廝磨間,交趾的戰爭漸漸遠去。
禮部,呂震正堆笑著把朱瞻基迎進來。
“殿下有事喚了臣去就是…”
兩人坐下后,朱瞻基也沒耐性和他周旋,就直接說道:“那批交趾女人,可否分給那些戍邊征戰的將士?”
呂震的笑臉一滯,然后強笑道:“殿下,此事已由陛下定奪,下面的那些衛所都已經上書在搶著要啊!”
朱瞻基的眸色一冷,不容拒絕的道:“那些屯田的衛所難道還比得上戍邊的將士們辛苦?此事我自會去找皇爺爺分說,可你這里不許放人出去。”
說完朱瞻基起身就走,他實在是無法心平氣和的與呂震相處。
“殿下…”
呂震滿臉惱色的趕緊追出去,一路殷勤的把朱瞻基送出大門。
朱瞻基上馬,英氣勃發的道:“此事要抓緊辦,分發的時候一定要一視同仁。”
只要這事傳出去,朱瞻基在軍中的名聲就會上一個臺階。
宣府等地的條件比較差,一般姑娘都不樂意嫁給那些軍士,等他們得知朱瞻基居然會為他們考慮到媳婦時,一條道路就已經開始建造了。
方家,方醒去找解縉,可侍候他的小廝說老頭去秦淮河了。
這老頭難道是耐不住寂寞了?
可等解縉回來后,方醒卻看到了一臉的悵然。
不用問,方醒叫人擺上酒菜,兩人默默的喝了半醉,解縉才自嘲道:“那些小人,往日殷勤,今日卻避之而不及,真真是小人啊!”
方醒默然。
去秦淮河的文人不少,以前作為文壇老前輩,而且還是首輔大學士,解縉走到哪都是眾人矚目的中心。
可現在的他只是一個被開除,并且被監視居住的老頭,而且還和儒學的叛徒方醒攪在一起,沒被扔磚頭就不錯了。
“老夫無事。”
解縉笑道:“在詔獄幾年,其實心早就死了,只是還存著重返皇城的一點小心思,今日算是徹底打消了。”
方醒嘆道:“功名利祿之心誰都有,所謂的圣人還比不過鄉間的老農豁達,解學士,恭喜您解脫了,得大自在。”
“何談大自在,不過是覺得日升日落,老夫已是斜陽,不如日日有美酒,有學生的快活。”
看到解縉自我開解后,方醒才問道:“解學士,您可知呂震和其他官員的關系如何?他可會去刻意經營嗎?”
解縉想了想,了然的道:“可是他建議讓漢王去云南的?”
方醒點點頭,解縉才說道:“那人善于鉆營,現在不知道,不過以前他倒是經常會送禮。”
“那就好。”
方醒也不解釋自己的目的,解縉也不問他想干嘛,兩人聊起了書院下一期招生的事。
“要多收些嗎?”
解縉現在對書院的事很關注,看來是準備要培養弟子了。
方醒搖搖頭道:“不能,會犯忌諱。”
解縉嘆道:“除非你的方學能登堂入室,不然這種忌憚會一直在。”
方醒微微一笑:“總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