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遺癥?怕啥?只要活著就好說,再嚴重能有老頭子我的嚴重?”對于李外德的提醒,施老頭嗤之以鼻,表現得非常有信心,沒有暴露一點擔憂。
紀家老兩口在,龍王洛后在,嚴丫頭父母也在,咱這做師父的,得把傻徒弟的場子撐起來,不讓他們產生什么不好的聯想!
“爸,你這是在詛咒小師弟啊…”施月見哭笑不得地開口。
如果不是那次軍方研究出的副產品恰好能壓制你的傷勢,你現在哪能這么活蹦亂跳!
“別這么說,僅僅有一定可能,又不是絕對會出現。”寧梓潼幫腔了一句。
就在這時,嚴喆珂突然吸了口氣,望向手術室內,在外罡強者交錯的氣勢中,咬了咬嘴唇,語氣堅定地說道:
“有后遺癥也沒關系,科技在進步,武道在發展,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要活著,就有治好的可能!”
這句話,當初自己拿來安慰橙子,讓他不要糾結于施教練的舊傷,現在說來,既是告訴自己和里面躺著的橙子,也是告訴父母,告訴外公和姥姥。
施老頭略顯詫異,沒想到嚴喆珂在這種時候還能條理清楚,不見悲亂,態度明確地開口。
嗯,嚴丫頭外柔內剛,是個拿得定主意的人…他贊許點頭,轉而看向陳其燾:“龍王,和老頭子我去趟現場,看能發現點什么。”
“好。”陳其燾神情未變,威嚴頷首,只不過原本坐在長凳上閉目養神的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站了起來,站在眾人最外圍。
接下來,除了施月見留在醫院,陪著嚴喆珂、紀明玉和嚴開,守著重癥監護室內的樓成,防止后續又有意外發生,紀建章、竇寧、洛后皆跟著施老頭、龍王乘車來到天月武道場館,進入了地下停車場負一層。
戰斗發生的位置,一根承重柱已然斷折,幾面墻壁有的完全坍塌,混泥土和鋼筋碎塊遍地,有的還殘留小半,焦痕明顯,更見當時的慘烈。
電梯已損壞得不成樣子,金屬扭曲變形,時有支出,將本身卡在了這一層,但只要有動靜發生,它就會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跌落往底部。
“最后的爆炸將絕大部分交手痕跡給破壞了。”軍方人員額頭見汗地介紹道,幾位外罡因沉郁而不怒自威的氣勢真是讓人壓力極大!
“這種程度這種范圍的爆炸,我等閑還做不出來,不是臨死拼命,很難辦到。”嚴喆珂的姥姥竇寧沉吟了幾秒開口。
她看起來也就四十來歲,五官與紀明玉頗為掛相,但更為柔和,氣質雍容典雅。
“外罡出的手?”軍方人員抓住機會反問。
但若是外罡高人,對付“區區”一位非人強者,怎么可能把自己折在這里!
“威力不夠集中,很分散。”玩爆炸的大行家“龍王”陳其燾語帶不屑地評價道,“有外罡之表,無外罡之實。”
“那就未必是武者了。”嚴喆珂的外公紀建章若有所思點頭。
別看他儒雅清癯,宛若世外高人,當初也是劍蕩戰亂地區的殺星,見識過不同體系的高手和各種奇奇怪怪的法門。
施老頭與寧梓潼交換了眼神,僅憑這一點,就隱約有了猜測。
他咳嗽了幾聲道:“襲擊者留在旅館的物品有什么發現?”
“他預定的想法應該是一旦得手,立刻遠走,不再回旅館,留下的物品都是不太重要的東西,有手繪的貫海、天月等武道場館實地勘探圖,監控位置分布圖,這說明他事前踩過好幾次點…還有一臺做過處理的電腦,我們進行了數據恢復,找到了些內容,有在花城上網的痕跡,有搜集的樓成各種資料,以及一些旅游論壇的瀏覽記錄,這或許涉及他后續的躲藏計劃…”軍方人員如實報告。
可惜,即使分析出這些也沒用,因為葛輝當場身亡,沒能逃遁!
“這看不出他的動機啊…”竇寧微皺眉頭。
“實在不行,我去趟歐洲,登門拜訪下薩曼諾王室,他們的愛麗娜公主應該知道點什么。”“龍王”陳其燾語氣平淡地說道。
可就是這樣的話語,卻聽得軍方人員遍體生寒。
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
想到這里,他趕緊補充道:“我們從襲擊者的不完整尸體上提取了基因,正在抓緊時機做分析,進行對比,很快就能確定他是武者,還是格斗家,亦或其他。”
一旦踏入非人這個層次,基因就會出現異化,產生超自然能力,全球各個流派雖然殊途同歸,在這個階段表現得很像,但最終一致前,因為修煉法門的不同,基因的異化也各有特點,能據此做出初步判斷。
“嗯。”陳其燾不再多言,目光掃過破壞嚴重的現場,再次審視起細節。
偏執和強迫是他成功的源泉之一。
到了晚間,閆小玲登錄論壇,興奮問道:
“對陣名單出來沒?出來沒?出來沒沒沒?”
“請把你的時鐘調慢五分鐘,謝謝!”“幻梵”最近上網時間充裕。
“我這不是怕他們提前公布嗎?”閆小玲“拿著花朵,一片一片摘下”。
討論了一陣,她瞄了眼電腦右下角,刷新了“王者戰”官網,然后看見了一條新聞:
“樓成因傷退賽。”
啊?她慌忙點了進去,只見內容僅比標題多了十來個字:
“樓成因為受傷,退出了本次‘王者戰’,不再參加后續比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閆小玲顧不得用賣萌的別字,一邊發了新聞的鏈接,一邊急切問道。
“新聞越短,事越大!”“牛魔王”做“倒吸涼氣”狀。
“打你喲!”“幻梵”和“聶柒柒”雙雙回應。
“樓成怎么會受傷?不會是那天和智通交手造成的吧?大行神拳,隔山打牛,當場不見傷勢,事后爆發?”“水管工吃蘑菇”也是同樣疑惑。
“怎么可能?智通有這本事,早出來嚷嚷了。”“蓋世龍王”毫不客氣地否定道,“難道是大行寺私下報復?那龍王還不得炸?也可能是樓成的BUG連招超過了自身承受的極限,當然,也可能他練武的時候出了岔子…”
見“蓋世龍王”猜了一堆,卻無法做出肯定判斷,閆小玲焦急地拿起手機,退出QQ群,找到“嚴學姐”,飛快打字問道:
“學姐學姐,樓成怎么了?”
她和嚴喆珂保持著不錯關系,時常有聯絡。
剛發送出去沒多久,她憑借及格的情商感覺這樣的語句好像不太對:
樓成受傷,嚴學姐肯定很難過很悲傷,我這么大大咧咧地追問,是在給對方心口插刀子啊!
醒悟過來后,她試圖撤回,但可恥地失敗了。
算了,不知者不罪!閆小玲樂觀想著,等待答復,可始終沒見到嚴喆珂上線。
“臨福就食團”討論組內,安朝陽先發了“樓成受傷退賽”的新聞,接著補充道:
“我聽我師父講,樓成脫離危險了。”
事發現場不少人目睹,等到“龍王”知曉,下令封鎖消息,已是遲了,身在臨海的非人武者,但凡地位不低或者交游廣闊,或多或少都有所聽聞,只是不敢觸“龍王”的霉頭,未曾上網爆料。
“這就好,我就說他不會這么輕易掛掉的。”“物理民工”彭樂云當即回復。
任莉附和了一句,旋即問道:“我們什么時候去看他?”
“等他醒過來吧,要不然和在這里等消息沒區別。”彭樂云想了下回答。
“嗯,事情還沒弄清楚,他肯定被保護著,我們現在去也未必看得到。”安朝陽從另外一個角度解釋,末了饒有興致道,“聽說樓成這次干掉了一位外罡?”
這簡直不可思議!
“不是外罡,只是有些外罡特點的其他體系修行者。”任莉根據自己得到的消息,認真回答。
“這也很了不起了,想不到每次看手機的時候就跟背后有尾巴在搖啊搖一樣的二哈,竟然能在生死戰里以弱勝強,無論心態,還是決斷,都爆表了!如果我和他這么打一場,死的多半是我…”彭樂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等到接近外罡,我想去戰亂地區磨礪半年,提升真正的實戰。”任莉早有想法,躍躍欲試地說道,“你呢?”
“我?你見過物理學家親自下戰場的嗎?”彭樂云好笑反問。
“你不想生死戰,不表示別人會配合你,意外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二哈就是例子,與其遭遇突襲,手足無措,不如主動出擊,把握強度,提升經驗,將來一旦遇險,能從容應對。”任莉闡述著自身的想法。
彭樂云沉默片刻道:“挺有道理嘛。”
“這點我也得跟二哈學習!”安朝陽附和道。
過了幾秒,彭樂云“茫然”問道:
“我們的聊天記錄,二哈能看到嗎?”
“肯定可以啊。”安朝陽一臉不解。
“他對二哈這個外號,會有什么看法?”彭樂云“掩面嘆息”。
安朝陽頓時愣住,因為樓成不在,剛才的聊天里,他們不自覺用了“二哈”。
“刪掉聊天記錄行不行?”任莉弱弱問道。
“不行…我們又刪不掉他的…”安朝陽無奈回答。
“文青,把這個討論組解散了吧…不知道這樣行不行…”彭樂云垂死掙扎。
黑暗越來越淡,樓成竭力撐起眼皮,追尋光明。
經過艱難的嘗試,他終于看到了模糊的景象,四周的動靜開始重歸感官。
視線逐漸清晰,樓成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眸中映照出了嚴喆珂秀美清麗的臉龐,陽光灑在她身上,讓皮膚白里透紅,讓眼眸閃爍晶瑩。
我還活著,還能看見珂珂…樓成嘴角扯動,一點點翹起。
“你醒了?”嚴喆珂又驚又喜地問道,聲音不敢太大,生怕將橙子給“震暈”過去。
問完之后,她眼眸一轉,下意識脫口:
“你笑什么啊!”
剛醒來就一臉傻笑,不會是腦子壞掉了吧?
“我挺怕,挺怕睜開眼睛是陰曹地府,還好看見了,看見了小仙女…”樓成只覺自家嗓音沙啞到可怕,一句兩喘地回答。
嚴喆珂眼眶一紅,猛地扭頭望向旁邊,邊用手抹邊嗔道:
“瞎說什么!”
什么陰曹地府,想都不要想!
說完,她忙又回頭問道:
“感覺怎么樣?”
淚水沒有擦得很干凈,像只小花貓似的…樓成怔怔看著,嘗試凝聚精神,只覺腦袋很是眩暈,勉強才完成“冰鏡”,進入照見自我的狀態。
“就跟,就跟被十輪大卡車碾過一樣。”他邊內視邊苦笑道,“沒有二三十天,怕是,怕是下不了床,沒有一年,一年半載,肯定恢復不了,還有,身體有種奇怪的,奇怪的虛弱,像是從源頭上,從源頭就開始的虛弱…”
他未曾隱瞞自身照見的情況。
“呼,沒事,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嚴喆珂欣喜寬慰,猛地“哎呀”了一聲,“我忘了喊醫生過來!忘了給施教練、外公姥姥他們報信!”
她站起身,走向門外,來回忙碌了一陣,終于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施老頭和竇寧,并由他們轉告其他外罡強者和自家父母。
樓成微笑看著她里里外外的身影,心情一片平和,等到醫生檢查完畢離開,突地沙啞開口:
“珂珂,對不起。”
“說什么對不起!你是受害者!”嚴喆珂睜大眼眸,“駁斥”了回去。
樓成艱難地轉頭看向她,認真而誠懇地說道:
“我有個秘密一直瞞著你,這件事情也是因為這個秘密引發的。”
這個心結,我藏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