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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零六章 王子安危

  營帳之內,論欽陵環視左右,沉聲道:“唐人援助已到,不僅糧秣無缺而且有了足夠的火器,咱們戰力躍升不止一成,全軍士氣旺盛,當趁熱打鐵突襲山口之上的敵軍,掃清進軍邏些城的道路!”

  “是!”

  將校們興奮至極,嗷嗷叫著振臂歡呼。

  唐人的火器實在是太好用了,攻城拔寨無堅不摧,又有大批糧秣終于吃上飽飯,士氣正盛,只覺得面對任何敵人都可將其擊潰,更何況是手下敗將塞如貢敦?

  論欽陵又叮囑道:“這批火器秘密押入營房,外人無從知曉,爾等一定要保密,到時候給塞如貢敦一個驚喜。”

  軍中一定有塞如貢敦的細作,若事先被塞如貢敦得知噶爾部落有了大批火器定然嚴加防范,只要消息封鎖,屆時兩軍大戰之時驟然發動火器定能最大限度的收獲優勢。

  “是!”

  諸人面色肅穆領命。

  勃論贊刃沉吟一下,問道:“王子那邊怎么辦?”

  諸人興奮之色略減,都看向論欽陵,貢日貢贊再是不堪也是吐蕃王子,贊普唯一繼承人,麾下萬余精銳不可小覷,無論打還是不打都必須事先既定好策略,否則到時候意見不一,極有可能出現混亂被敵人有機可乘。

  論欽陵道:“全力沖擊塞如貢敦將其一舉擊潰,至于王子則無需理會,只要塞如貢敦潰敗王子沒膽子跟咱們正面對陣,必然跑得比誰都快。如若王子協助塞如貢敦向我軍進攻,則允許還擊,但所有人都要謹記萬萬不可使王子有所損傷,否則咱們就將成為整個吐蕃的眾矢之的。”

  不是不能打貢日貢贊,而是兵兇戰危,一旦軍隊沖擊貢日貢贊混亂之下什么情況都可能發生,但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若是貢日貢贊看不清形勢貿然發動進攻,己方也不能坐以待斃勢必要予以還擊。

  最重要是貢日貢贊不能有所損傷,更不能命喪亂軍之中,否則吐蕃各部無論是否忠于贊普都必然對噶爾部落開戰,無論最終戰果如何,噶爾部落都將失去角逐贊普的資格。

  勃論贊刃蹙著眉,提出質疑:“兵荒馬亂的,誰敢保證王子的性命無虞?或許他自己驚慌之下墜馬殞命也不是不可能,萬一出現那種情況怎么辦?”

  論欽陵承認其中風險極大,一次墜馬、一支冷箭都可能導致不可測之后果,咬咬牙:“若當真出現最壞的情況,那也是貢日貢贊命該如此!”

  勃論贊刃振奮道:“正該如此!打仗就得全力以赴,畏首畏尾如何能行?”

  “你小子別打什么歪主意!”

  論欽陵覺得勃論贊刃不太對勁,出聲警告。

  “兄長放心吧,你還不放心我?肯定是沖鋒在前、所向披靡!塞如貢敦那老家伙年輕時候或許勇冠三軍,但現在在我手底下過不去三個回合!”

  “哼!也不能一味的魯莽突進,你是副帥,要學著掌控大局、指揮若定,而不是狂沖猛打!”

  “那是兄長你的責任,我不會那些,也不管那些,只攻城拔寨甘當先鋒!”

  “行吧,總之一切以安全為要。”

  論欽陵捏了捏眉心,沒好氣道,他對這個魯莽且對待政治極其遲鈍的弟弟有些擔心,不過此刻開戰在即,也沒精力給弟弟好好上一課。

  “做好準備,今天半夜,全軍出擊!”

  “是!”

  將校們戰意高昂,轟然應諾。

  整個營地有條不紊的運作起來,完成戰前動員與準備。

  當拉山南坡,塞如貢敦從山口下來已是傍晚,直奔貢日貢贊營帳,讓人通稟之后得到允可,這才推門進入。

  帳內燃著火盆,溫暖如春。

  塞如貢敦解下大氅,盤腿坐在貢日貢贊對面,面帶憂慮:“剛剛從山北傳來訊息,說是到了一批唐人送抵的援助,雖然細作尚未得知其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但論欽陵已經下令動員準備,怕是今明兩天就要全力沖擊山口,微臣兵力占據,又有地勢之利,料想固守無虞。但是擔憂王子之安危,不如王子也率軍去山口之上與微臣合兵一處,既能增強防御,又能確保安全,不知王子以為如何?”

  他始終擔心貢日貢贊的安全。

  此前自己在貢日貢贊抵達之后預想了一番,最終得出結論:雖然他對貢日貢贊并無加害之意,可貢日貢贊的身份實在是太過重要,未必別人沒有此等想法。

  無論他麾下的塞如部族軍隊亦或是貢日貢贊親領的雅隆部族軍隊,看似都是自家部族的嫡系部隊,可人數太多,其中難保沒有被人收買甚至安插其中的細作,山北噶爾部落的消息都能隨時傳遞至他的耳中,塞如部族、雅隆部族的軍隊又何能例外?

  吐蕃各部族之間幾百年來因為利益分分合合,已經很難清楚界定彼此…

  萬一貢日貢贊出現什么意外,他就太被動了。

  貢日貢贊卻不以為然,敬了塞如貢敦一杯酒,待對方恭敬的雙手接過,這才笑呵呵說道:“我倒是認為大可不必這般大費周章,以將軍之能力阻擋論欽陵綽綽有余,又何必將隨我而來的軍隊調遣山口之上呢?兵力太多也并非好事,彼此之間難以協同反而會造成慌亂給敵人可乘之機,我就率軍在此給將軍坐鎮。退一步講,你我兩軍構筑出防御層次,果真山口之上有失,我也可在山下接應將軍同時狙擊敵軍,確保當拉山防線無虞。”

  塞如貢敦張張嘴,欲言又止。

  按理說,貢日貢贊的決定是正確的,山口之上并不寬敞,再多的兵力無法鋪陳開來也是無用,其作為一道保險守在山口南坡實乃萬全之策,而這也是贊普派遣王子前來之本意。

  但貢日貢贊畢竟身份不同,虎視眈眈且心懷歹意者不知凡幾,萬一出事…

  后果幾乎不敢想象。

  但他也看得出來貢日貢贊有與他相同的擔憂:貢日貢贊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恐有人趁亂加害,所以不愿置身于塞如貢敦軍中。

  畢竟任何一個部族首領都有可能對貢日貢贊心存歹意,在貢日貢贊看來,塞如貢敦也不例外…

  所以塞如貢敦不能繼續勸說,一旦引起貢日貢贊之懷疑反而不美。

  只得隱晦叮囑道:“兵兇戰危,王子身處軍伍之中定要時時警惕,以自身之安全為要,莫要蹈履險地、莫要輕率冒進,否則若有絲毫損傷,皆是吐蕃不能承受之重。”

  貢日貢贊欣然道:“將軍愛護之意,我銘感五內,定會時刻小心在意。”

  塞如貢敦沒有再多說什么,起身告辭,返回山口之上指揮軍隊加強防御應對論欽陵即將發動的突襲。

  貢日貢贊一個人坐在營帳里喝酒,一壺酒喝完,將衛兵喊進來服侍他穿上甲胄,又將彎刀、弓箭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嚴令衛兵不準離開營帳五十步之外,確保一旦有突發情況可以最快時間趕來護衛。

  他心里也隱隱感到恐慌,在邏些城的時候他只因為自己的身份感到驕傲與榮光,以及對未來無限美好的憧憬,可現在走出邏些城來到這兵荒馬亂的戰場,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身份有可能面臨無限危險。

  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這是一件好事,吐蕃內部無需因為王位之爭而陷入內斗,最大程度的將所有力量一致對外;但與此同時,父親只有他一個兒子也是一件壞事,因為只要他出現什么意外,吐蕃的贊普之位就勢必陷入傳承的混亂之中,很多人都將因此獲得機會…

  他深信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忠誠,所謂的忠誠只不過是背叛的價碼不夠而已,只要價碼足夠,任何背叛都有可能發生。

  所以他婉拒了塞如貢敦的請求,盡管他不相信塞如貢敦會對他不利,但他不能將自己的生死安危寄托于塞如貢敦的忠誠之下。

  他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貢日貢贊寫了一封信,信中言及自己身在軍中猶自心生惶恐,對于安全極度擔憂,也勸諫贊普要時時警惕不能予賊人可乘之機,尤為重要的是最好將自己調回邏些城…而后叫進來一個心腹衛兵,將信裝入信封遞給他,叮囑道:“帶上兩個信得過的人,一人三馬即刻返回邏些城將信交給贊普。”

  “是。”

  衛兵收好信件,轉身走出去。

  須臾,馬蹄聲響、逐漸遠去。

  夜半之時,戰斗爆發。

  論欽陵除去留下一些輔兵看守糧秣之外,其余全體出動傾巢而出,向著盤踞山口的敵人發動猛攻。塞如貢敦早有防范,麾下部隊陣列嚴整,沿著山路放置了大量拒馬嚴防敵人的具裝鐵騎沖陣,雙方全無保留一瞬間便進入白熱化。

  直至夜色之下論欽陵軍中飛起一支支搖曳著光尾的火箭,劃過夜空落入山口之上的營地之內,鎮定如常的塞如貢敦終于變了臉色。

  論欽陵又得到唐軍援助的火器,這是塞如貢敦之前未能掌握的情況。

  等到兩軍陣前響起一聲又一聲的轟鳴,一枚枚震天雷炸響、塞如部落的兵卒慌亂后撤、前軍大亂,塞如貢敦知道敗局已定,果斷下令撤退。

  與此同時,他也派人給貢日貢贊送訊,自己先行抵擋一陣,讓貢日貢贊率軍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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