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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八章 犯顏直諫

大熊貓文學    天唐錦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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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現在文官出海任職,名義上一定是替陛下管理宗室產業…

  “中書令屬意何人出海任職、又去往何處任職合適呢?”

  “隕國公功勛顯著、資歷甚高,若能去往呂宋一地擔任總督,負責開礦、海貿、僑民等等諸般事宜,很是合適。”

  “…張亮?”

  李承乾很是驚訝,劉洎舉薦的這個人選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

  劉洎道:“隕國公早先曾在衛公、河間郡王麾下率水師入蜀中、出夔門、平滅蕭銑,對于水戰極為熟知,雖然江河之上與大洋之外有所不同,但畢竟本質未變、殊途同歸,較之陸上作戰更為擅長。最關鍵是使功不如使過,之前隕國公在右金吾衛極為狼狽引為笑柄,若陛下這個時候不計前嫌予以簡拔,必然竭誠報效、忠心不二。”

  這話也很有幾分道理,現如今的張亮幾乎成為整個長安勛貴圈子當中的笑柄,堂堂貞觀勛臣、大將軍居然被麾下長史折騰得灰頭土臉,連軍營都不敢去一味在府上抱恙養病,其聲望降至前所未有的地步,仕途更是一片灰暗,長此以往怕是不得不致仕告老。

  這個時候皇帝對其予以簡拔、委以重任,不僅使其感恩戴德,更要牢牢抓住這個機會甩脫此前之困境以此翻身。

  李承乾有所意動。

  水師是房俊之禁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堪稱鐵板一塊,即便是這個皇帝試圖插手其中都很是艱難。如果將張亮安置在呂宋,總管也好、總督也罷,總之從水師手中分出管理之權便是一件好事。

  區區一個貧瘠之島呂宋并不重要,但是若能以此為契機從水師這塊鐵板當中楔出一道豁口,使朝廷派遣官員管理海外領地成為常例,則將極大緩解水師所帶來隱患。

  縱然他再是信任房俊也不能任憑房俊長期把持海外利益,這與人性無關,只與皇權“唯我獨尊”的特性有關,臥榻之側絕不容許其他人酣睡。

  誰也不行。

  “若如此,下一次朝會之上愛卿可以當眾提請,大家商議一下再作決定。”

  “何須商議?水師乃皇家私軍,水師租借之呂宋島也應當歸屬于皇家產業,派遣張亮去管理皇家產業乃是陛下私事,一言而決即可,朝臣沒有插手的道理。”

  “嗯?還可以這樣?”

  李承乾眼睛一亮,愈發意識到任何事情掛上一個“皇家”的幌子便好處多多。

  房俊那廝將朝廷原本的水師拆分、遣散、整編,成軍之后不是什么“大唐水師”而是直接掛上“皇家”的牌子,任何事情只需直接向皇帝負責就好,朝廷當中任何一個衙門都無權管轄。

  正是太宗皇帝賦予信任、朝廷各部不能對其掣肘,這才使得皇家水師在短短幾年之內成長為橫行天下所向披靡的無敵之師。

  如果將來將水師收回,豈不是極大之便利?

  思維再發散一下,是否可以再整編出一支“皇家鐵騎”、“皇家衛隊”之類只屬于皇帝的軍隊?

  反正現在內堂充裕得很,養起一支幾千人的部隊完全不在話下…

  還有一點,自己最近與房俊的關系好像不經意間有所彌合,這可不行,必須繼續給予外界“君臣不合”的訊息,這才能讓那些隱藏起來龜縮不動的家伙們認為“有機可乘”,進而有所動作。

  都在洞里待著一動不動,自己如何將其一一揪出?

  不揪出來讓這些人躲在暗處,指不定何時就像毒蛇一樣忽然出擊、防不勝防,與其被動防御、不如主動出擊。

  即便房俊、皇后等人不贊同這么做,李承乾依舊一意孤行。

  他最恨的不是意圖爭奪皇位的李治,不是關鍵時刻左搖右擺的李勣,而是那些質疑他“望之不似人君”“不夠格做一個好皇帝”的人,這讓他顏面無存、自尊受損。

  不可饒恕。

  事實上縱然“皇家水師”名義上好皇帝私軍,卻也并非如同劉洎所言那般可由陛下一言而決,不然現在撤換一下蘇定方、習君買、劉仁愿等人試試?

  即便不會有人駁回皇帝的命令,但關于張亮的任命還是要從兵部走一遭,這是程序。

  否則不僅兵部不會容許自己衙門的權威被破壞,就連劉洎自己也不同意,宰相的權力在很多時候都是與皇權相沖突的,之所以與軍方堅持不懈的斗爭就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相權,而軍權在更深層則是皇權的象征…

  所以相權與皇權相互制衡、文官與軍方彼此斗爭、皇權與軍方又相互羈絆…朝堂之上處處都是爭權奪利的氣息,皇帝、宰相、將軍都身在其中、不可置身事外。

  當張亮的最新任命被王德親自送抵兵部放在崔敦禮面前,后者面色很是難看。

  誰都知道他是房俊麾下的左膀右臂,而水師則是房俊的地盤,現在陛下意欲將張亮安置于水師的地盤之內,其中的意味足以令人深思,而后在朝堂之上掀起一股風潮,對房俊的威信帶來極大打擊。

  不過陛下的任命是不能駁回的,崔敦禮沉著臉簽字畫押加蓋印鑒并且封存歸檔,意味著張亮的任命已經通過,待到王德離開之后,馬上派人將這個消息告知房俊。

  房俊在府中收到訊息,沉默了一會兒,便讓侍女服侍他沐浴更衣穿上官袍戴好幞頭,出府乘坐馬車直抵皇宮。

  承天門外求情覲見,得到準許之后快步入宮。

  到了武德殿御書房,施禮之后甚至不顧在場還有幾位中書舍人、黃門侍郎以及內侍、宮女,直視君顏,開門見山:“聽聞陛下意欲任命張亮為呂宋總督,臣以為不可。”

  半分委婉含蓄都欠奉,御書房內其他人都驚呆了。

  都知道房俊素來強勢跋扈,但也僅只是耳聞而已,今日才算是見識到這位的“權臣風采”…

  “放肆!陛下乃天下之主,任用何人存乎一心,吾等身為臣子自當躬聆圣訓、忠心擁戴,豈能質疑陛下之決斷行此狂妄悖逆之舉?以吾觀之,汝當是亂臣賊子!”

  通事舍人李思暕上前一步、義憤填膺,手指頭差點杵到房俊鼻子上,怒目圓瞪言辭如刀,氣勢洶洶渾然無懼。

  諸人都替李思暕捏了把汗,同時繃緊身體做好準備,萬一房俊對其動手大家好趕緊上前攔阻。

  君前毆斗,成何體統?

  旁人不敢干這種事,房俊這個棒槌可說不準…

  房俊倒是沒動手,怒極反笑,看著李思暕道:“吾與陛下商議朝政,汝是何人也敢居中妄言?怎地,自持乃陛下之近臣便意欲效仿趙高張讓之流,行蒙蔽圣聽之事乎?”

  李思暕氣得面紅耳赤,他不怕被房俊斥罵,甚至挨一頓打也無妨,只要能夠讓陛下認為他赤城忠君、忠肝義膽即可,誰料想房俊居然將他比作“張讓”“趙高”之流…

  那兩人如何蒙蔽君王且不說,關鍵都是閹人啊!

  哪個正經人樂意被比作閹人?

  這是比罵娘還更甚十倍的侮辱!

  “哇呀呀,陛下座前你居然這般信口雌黃、指鹿為馬,囂張跋扈桀驁不馴,你是想要做董、曹之輩脅迫天子嗎?”

  李思暕氣得哇哇大叫,旁人微微搖頭,這人在房俊的威勢之下明顯亂了心神、口不擇言。若房俊是董卓、曹操之輩,那陛下是少帝還是獻帝?

  更何況之前甚至有傳言皇后與房俊之間不清不楚,李思暕將房俊比作董卓,難免讓人想起董卓當大宿龍榻、淫亂宮闈之禍,這可不僅僅是罵房俊了,更是在打陛下的臉…

  果然大家偷眼看去,陛下臉色早已鐵青一片。

  房俊看了李思暕一眼,大聲道:“王德何在?”

  “老奴在。”

  王德從李承乾身后露出頭。

  “此獠狂悖至極,君前失儀、胡言亂語,將其逐出御書房,報于御史臺讓劉祥道按律處置!”

  王德不敢應,偷偷看了陛下一眼,見陛下面色難看但一言不發,就明白陛下也惱了李思暕話亂說話,趕緊一擺手:“來人,將通事舍人李思暕帶出去,交由御史臺發落!”

  門外幾個孔武有力的禁衛沖進御書房,將掙扎不休的李思暕堵住嘴拖了出去…

  御書房內安靜下來。

  不過李承乾的面色依舊難看至極點,盯著房俊,一字一句問道:“朕欲任用張亮,越國公以為不可?”

  這話很重,房俊自然不能承認:“陛下明鑒,臣非是不認同陛下任用張亮,而是認為以張亮之才能不足以勝任呂宋總督之職,右金吾衛區區幾萬兵馬都不能降服,如何處置呂宋十余萬土著、僑民、軍隊、商賈?”

  李承乾不聽這些,語氣冷硬:“若朕一意孤行定要任用呢?”

  房俊毫不退讓:“臣不敢不遵陛下圣旨,但臣保留對此事之意見,他日若張亮在呂宋惹出禍亂,懇請陛下依律嚴懲、不可姑息。”

  御書房內剩下幾人都驚呆了,這是臣子與皇帝說話應該有的語氣、態度嗎?

  這讓陛下如何忍?

  果然,李承乾抬手指著門口:“朕有些乏了,諸位愛卿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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