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少日拏云志,曾許人間第一流。祝高考的書友們金榜題名!
暖泉位于鄂拉山南麓,與那錄驛一南一北、扼守鄂拉山口,負有隨時準備增援那錄驛、俯瞰大非川之戰略作用。不過與遇有外敵便直面迎戰的那錄驛相比,暖泉安全許多,只有那錄驛面臨淪陷之時才需要翻越鄂拉山予以增援,而如果那錄驛已經淪陷,那么敵人翻越鄂拉山俯沖而下之時,暖泉也不可能抵擋。
所以暖泉只有一圈用以抵擋戰馬沖鋒的夯土圍墻,高不過丈許、長寬各不足二里,驛站之內駐扎了三千兵卒,平素疏于操練,多數時候充當向來往商旅收取稅金之用。
吐蕃雖然看似強大,實則內部派系林立,無數部族在贊普的威望以及劍鋒之下組成國家,但每一個部族都有自己的利益,多數時候很難調和。
譬如暖泉就是赤桑楊頓家的產業,收取的稅金只有一小半繳納國庫,多數都落入自家口袋。
這才是見到北部邊疆局勢不穩、亟待防御唐軍與噶爾家族故而將勒布杰派遣至那錄驛防御大非川的真正意圖。
部落的利益不容受損,所以勒布杰此次前來鎮守那錄驛帶來了部族最為剽悍善戰的數千勇士…
暖泉驛的鎮守麻珠也是赤桑楊頓的族人,對于自己部落勇士之戰力有著充分的了解,所以即便明知北部唐蕃邊境不穩、噶爾家族蠢蠢欲動,卻依舊不以為然,該吃吃、該喝喝,今日碰上一隊龜茲商人從西域至河西再到吐蕃來經商,被他狠狠的盤剝了一頓,不僅收取其貨殖三分之一的稅金,更將其販賣至邏些城的金發碧眼的胡姬強擄了一個,一通折騰之后予以放行,天色擦黑便醉醺醺的睡下。
勒索、盤剝行商乃是常態,在吐蕃除去最高層的那一撥人有著“經商致富”的觀念,底層各個部族都對此不以為然,但凡遇到行商都要大加盤剝,畢竟入了口袋的錢才是自己的錢,進了國庫的錢與自己有什么干系?
唯有在販賣青稞酒給唐人、以及從唐人手里購買糧食的時候才守規矩…
享受了胡姬的美妙滋味,麻珠在睡夢里食髓知味,無意識的在炕上翻滾將被子緊緊夾住,手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濕潤嫩滑的觸感,房門被“砰”的一聲踹開,一聲大吼將他驚醒。
“將軍,大事不好,有敵來襲!”
一個衛兵沖進來報訊,大抵是知道自家將軍喝多了酒睡得沉根本喊不醒,所以他直接沖了進來。
麻珠翻身爬起,頭腦昏昏沉沉,隨手抓起身邊的彎刀便丟了過去,罵道:“胡說八道個甚?再敢聒噪一刀宰了你!”
“哎呦!”
衛兵猝不及防,雖然全力躲避卻依舊被飛旋而至的彎刀割傷肩膀,鋒銳的刀刃劃破衣裳在肩頭劃出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不過他不敢喊疼,跪在地上大聲道:“斥候回報,有騎兵自西邊沿著鄂拉山疾馳而來,旋踵即至啊!”
騎兵在戰場上擁有強大的機動性,這邊斥候即便發現敵人行蹤之后迅速回報,可當消息傳回之時,敵人基本也已經到了眼前,基本不會有時間重新布防。
“果真?”
麻珠嚇出一身冷汗,瞬間醒酒,一骨碌爬起無視衛兵肩膀的傷口,抓著皮甲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大步邁出房間,門口等待的衛兵簇擁著他直奔城門而去。
此時已經是深夜,整個暖泉驛都陷入沉寂,有商隊的馱馬、貨殖在驛站之中尋一處空地便安置下來,再加上數千駐軍故而顯得很是擁擠。
這時候有敵來襲的消息已經傳開,兵卒們三三兩兩爬起來等待命令。
麻珠抵達城門下。
所謂的城門只不過是夯土圍墻上用石塊壘起來的一處門洞,安置了兩扇厚重的木門,這種城門是不具備防御能力的,所以在兩側圍墻之上用網兜放置了諸多石塊,一旦有緊急情況就會將網兜打開任憑石塊落入門洞,將大門徹底封死,我雖出不去,但敵人也進不來…
當麻珠登上圍墻,放眼眺望一片漆黑,但耳中已經隱隱聽到遠處傳來的猶如滾雷一般的沉悶響聲。常年作戰的他知道這必然是騎兵發動沖鋒之時才有的聲響,且敵人數量最起碼在兩千以上,因為就連腳下的圍墻都微微顫抖。
雖然看不見,但他知道敵人已經近在咫尺!
這時候來不及思考敵人從何而來,麻珠目眥欲裂,大吼道:“所有人上城墻,弓手準備,堵住城門!”
“轟隆”城門兩側圍墻上的網兜打開石塊傾瀉而下將門洞堵死,暖泉驛成了一塊死地,要么被敵人攻陷全軍覆滅、要么據城而守將敵人擊潰,沒有第三條路。
不過暖泉驛的圍墻雖然不高卻足夠抵御戰馬沖鋒,敵人的騎兵不能長驅直入,己方依托圍墻居高臨下縱然敵人的數量多達數倍也只能在城下成為箭靶子。
隨著麻珠的命令,整個驛站亂作一團,尤其是那些宿于此處的商隊聽聞有敵來襲頓時驚懼不安,誰能想到遠離吐蕃邊境線的地方居然也會打仗?
這仗一旦打起來誰勝誰負不好說,但倒霉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商隊…
轟鳴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麻珠在圍墻上抹了一把臉,大聲道:“敵人騎兵數量大抵在兩千左右,咱們只需據城固守足以,他們沖不進來!等到天亮援軍就會抵達,大家不必驚慌!”
到底也是久歷戰陣之輩,敵襲關頭仍能冷靜分析,左右兵卒聞言都安靜下來,只要敵人騎兵沖不進來,兩千余人又豈能攻陷暖泉驛?
士氣穩定。
而后就在下一刻,十余匹戰馬在黑暗之中陡然躍出,人馬俱甲、狂飆突進。
麻珠:“…”
這是什么戰術?
騎兵突襲難道還需要先鋒嗎?
兩千余騎在后拖延,讓十余匹戰馬試探進攻?
想不明白敵人的戰術干脆就不去想,大手一揮,墻頭上瞬間騰起一波箭矢,漫天箭雨將這十余騎籠罩其中,箭簇落在人馬身上叮叮當當墜落,但依舊有幾支箭射中敵人。
再是嚴密的甲具因為要顧忌士兵活動靈活,所以關節處必然防御不足留有空隙,理論上只要箭矢的密度足夠、加上運氣足夠好,具裝鐵騎也做不到刀槍不入。
不過這十余騎雖然紛紛中箭卻速度不減,由目力所及之處沖到近前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墻頭上只來得及傾瀉一波箭雨,十余騎便一股腦的沖到圍墻之下…
麻珠:“…”
怎么感覺半輩子打仗累積的經驗今日完全不管用了?
夯土圍墻高達丈許,戰馬是絕無可能跨越的,既然不能跨越那你鉆到圍墻下邊有什么用?
就算是人馬俱甲也不能這么囂張吧?
“拿石頭砸死他們!”
麻珠大叫,箭矢只能射中具裝鐵騎的關節很難致命,只不過敵人愚蠢跑到墻下,正好是石頭的攻擊范圍,再硬的鐵甲也抵不住石頭砸…
然而就見這十余個騎兵沖到墻下便跳下馬,湊到一處不知在鼓搗什么,任憑墻頭落石如雨,眼瞅著好幾個騎兵的腦袋被石頭砸中便一頭扎在地上顯然活不了。
麻珠瞪大眼睛,這是軍中死士嗎?
可軍中死士極為稀缺必然在關鍵時刻采用,要么陷陣、要么先登,這般一股腦沖到墻下等死是何用意?
腦中的疑惑剛剛浮起,眼中便出現一閃而逝的光亮。
是火光嗎?
這十余個敵人沖到墻下放火?
麻珠想要大笑卻笑不出,因為腳下夯土壘筑的圍墻忽然好似地龍翻身一般顛簸搖晃、左倒右歪,然后耳中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眼睜睜的看著大門另外一側堅固的圍墻好似豆腐渣一般瞬間土崩瓦解,長達十余丈長一段圍墻轟然倒塌,碎石遍地、煙塵四起。
麻珠腳下的這一段圍墻并未倒塌,可他整個人定在那里瞪大眼睛滿是驚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只覺得呼吸困難、兩腳發軟,這不是什么旱天雷、也不是什么地龍翻身…難道是唐軍的火器?
然而沒有給他留下考慮的時間,煙塵四起之中,敵人的騎兵大部隊接踵而至,從圍墻缺口沖了進來。
在距離暖泉驛百余丈的時候,論欽陵讓騎兵揮動旗幟命令全軍降速,然后十余名“先登”速度不減繼續前進,去暖泉驛的圍墻下埋設火藥將其炸毀。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圍墻頃刻間土崩瓦解,論欽陵大叫一聲,拍馬舞刀驟然加速,幾個起落之間抵達火藥炸出的豁口,身后兩千精銳緊隨其后潮水一般涌入驛站之內。
這一下猝不及防,守兵尚未來得及想明白堅固的圍墻為何轟然倒塌,被那股毀天滅地也似的威力震驚得倉惶失神,論欽陵已經率軍殺入驛站之內,鐵騎奔騰戰刀揮舞,根本不管誰是兵卒誰是商賈誰是平民,見人就殺、逢人就砍,一股旋風一般席卷整座驛站,將混亂的守兵以及驚駭的商賈席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