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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關隴目標

  裴行儉愕然:“若是如此,豈不是打草驚蛇,讓交河城內那些人知曉大帥已然洞悉其密謀?”

  “就是要打草驚蛇。”

  房俊脫去靴子,將兩只腳伸進親兵送來的熱水盆中,愜意的舒了口氣,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道:“讓那些奸賊明白,其陰謀算計已然被吾等全盤知悉,他們還能坐以待斃不成?”

  打草驚蛇有時候會壞了大事,可有時候卻也可以逼迫敵人出手,自己后發制人。

  裴行儉恍然。

  若是交河城內那些人知曉其奸計已經泄露,斷然不會坐以待斃。既然突厥人之存在已被房俊知悉,肯定有所謀劃,再想奇襲已然不能,可是那些人手中還操控著一支阿拉伯人騎兵,趁著房俊所有注意力都在突厥人身上的時候,指揮阿拉伯騎兵于關鍵之時傾力一擊,其效果必然比之前預想還要好。

  而只要阿拉伯人出動,必然靠近交河城附近,其行蹤再難隱藏,尤其是在右屯衛全力戒備、傾力偵查之下,更是無所遁形。

  一旦阿拉伯人露出行蹤,便再難以奇兵奏效,右屯衛便掌握了戰場的主動權,什么時候打,應該如何打,可謂盡在掌握。

  當夜,程務挺便手持房俊之令符率領一旅兵卒連夜啟程,頂風冒雪趕往交河城。

  大雪紛紛揚揚,將整座交河城都堆砌得銀裝素裹,遠遠望去,好似平地之上突兀而起的一座冰雪堡壘。

  交河城內。

  衙署之中擺放著一個諾大的炭盆,來自關中的上好香炭燃得正旺,外面寒風凜凜雪花飄飄,堂內卻溫暖如春。

  長孫明捧著一個陶瓷的茶杯,呷了一口熱茶,抬頭瞅瞅外頭肆虐的風雪,笑道:“這場大雪已經連綿多日,若是放在往年,商賈出行受阻,勢必減少不少商說。可是放在眼下,卻是極佳之天時,大雪掩藏了軍隊之行動,咱們固然不知右屯衛身在何處,可右屯衛亦不知突厥人已然設好埋伏,更不知阿拉伯人長驅直入西域腹地…天助我也。”

  固然早已密謀這一切,可是右屯衛在大斗拔谷表現出來的強橫戰力,卻使得長孫明心懷忌憚。

  七八萬吐谷渾鐵騎呼嘯而來,尋常軍隊哪怕兵力數倍于吐谷渾,也難擋其山呼海嘯一般的沖擊,潰不成軍已然算是極好之結果,全軍覆沒亦是尋常。

  然而誰能想到,這樣一支氣勢洶洶的強軍,居然在大斗拔谷右屯衛陣地之前撞得頭破血流、潰不成軍?

  據說,當時氣勢滔天洶涌而來的吐谷渾人被打得尸山血海,最后無數兵卒棄馬奔逃,狼奔豸突,連吐谷渾王之子都慘死軍中,一敗涂地…

  這一戰,震動天下,房俊之威名更是傳遍四方,右屯衛甚至有“天下第一軍”之名號,威名赫赫!

  這樣一支能夠硬碰硬擊潰七八萬吐谷渾鐵騎的軍隊,若是戰陣沖鋒,又豈是區區萬余突厥人能夠抗衡?

  幸好這場大雪將突厥人的蹤跡完全掩蓋,直至眼下,居然無一人發現突厥人的行蹤。

  而趁著右屯衛全無防備之時發動一場突襲,才是突厥人唯一有可能擊潰右屯衛的方式。

  不過就算突厥人難以撼動右屯衛,未能斬殺房俊,長孫明也布下了后手,尚有阿拉伯人的騎兵枕戈待旦,伺機發動…

  左算右算,長孫明也算不出右屯衛如何抵御強攻,房俊如何幸免于難。

  在他下首,侯莫陳燧、長孫漢兩人相對而坐,前者優哉游哉的喝著茶水,面上云淡風輕,后者卻怒目圓瞪,惡狠狠道:“只要將右屯衛擊潰于西域,薛仁貴必將陷入阿拉伯人之重圍,離死不遠矣!”

  碎葉城下一場大水,不僅淹死了阿拉伯人最為精銳的“阿拉之劍”,也淹沒了長孫漢的前程。

  身負重任卻誤入薛仁貴之圈套,長孫漢自然要擔負起最主要的責任,而他本身非是長孫家嫡系,此番又犯下如此大錯,往后自然很難再受到家族之器重,更不可能委以重任。

  他如何不恨?

  侯莫陳燧淡淡的看了長孫漢一眼,慢悠悠道:“房俊素來奸詐,且屢立殊勛、用兵如神,固然眼下看似大局已定,卻也不可輕忽大意。”

  話是這么說,但依舊難掩興奮。

  摧毀右屯衛、殺死房俊,才能使得薛仁貴孤立無援,陣亡于阿拉伯人刀下。待到阿拉伯人長驅直入,西域淪陷大半,也唯有關隴子弟才能率軍力抗強敵,收復西域,從而將西域的權力盡皆掌握在手中。

  尤其是斬殺房俊之后,關隴門閥在朝廷之上再無掣肘之敵,太子之根基也受到嚴重削弱,無論屆時扶持晉王上位,亦或是轉而支持太子,關隴門閥之份量、地位都將全然不同。

  所以說,房俊是整個關隴門閥前進路上的絆腳石,必須一腳將其踢開,才能高枕無憂,繼續占據朝堂之上的顯要之位…

  身為關隴門閥的一分子,雖然這次謀算是由長孫明主導,但是事后侯莫陳燧受到的好處也不少。

  但凡有點雄心壯志,誰又愿意身在西域著冰雪荒涼之地耗費青春?

  長安,才是英雄一展所長之舞臺!

  等到此間事了,自己便是關隴門閥之功臣,屆時挾西域大功之余威重返長安,一躍成為關隴門閥鼎力扶持之新貴,朝堂之上自然如魚得水,春風得意!

  長孫明呷著茶水,提及另外一件事:“大都護離開交河城前往弓月城,應是已經覺察到一些什么,二位以為應當如何應對?”

  侯莫陳燧不以為然:“覺察到又如何?沒有真憑實據,縱然他是大都護,是河間郡王,也不能將吾等怎么樣。”

  關隴門閥的勢力早已在西域滲透至方方面面,李孝恭縱然身為安西大都護,名義上大唐在西域的最高長官,但是卻也不能乾綱獨斷、言出法隨。

  長孫漢則哂然道:“不過是個被富貴榮華侵蝕得外強中干的皇室勛貴而已,當年之所以闖下諾大的功勛,更多是因為李靖在其麾下,若非如此,只怕亦不過是一個尋常宗室。此番若是察覺到吾等之謀劃,非但沒有制止,反而嚇得孤身逃往弓月城,實在是膽小如鼠,不足掛齒。”

  長孫明瞥了長孫漢一眼,淡然道:“大都護功勛赫赫,乃宗室第一名將,豈能如你說得那般不堪?之所以避往弓月城,非是害怕吾等之謀劃,而是想要以這種方式來警告吾等,吾等之謀劃他已然盡知,不管不顧的施行下去必然死路一條!真以為大都護整日里坐在衙署不大管事兒,就以為他是只病貓?浮淺!”

  長孫漢面紅耳赤,張口欲辯,卻最終將話又咽了回去。

  侯莫陳燧遲疑一下,問道:“若是如此,吾等是否要節制一些?”

  長孫明斷然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就算李孝恭心知肚明又如何?一則他并不知曉吾等具體之謀劃,再則就算房俊被突厥人刺殺他也沒有證據指認吾等乃是內應,官司就算打到長安也是吾等占理!眼下一切之要務乃是盡快解決右屯衛與房俊,其余不必理會。”

  另外兩人齊齊頷首。

  說到底,房俊對于關隴門閥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正因為有房俊堅定的站在太子一邊,使得太子威望不減,且將江南士族、山東世家都團結在太子周圍,使得太子之根基愈發穩固。

  以眼下的態勢發展下去,只要等到太子登基,第一件大事便是全力剪除關隴門閥在朝中的勢力,由江南士族、山東世家將軍政大權瓜分干凈。

  畢竟自從大唐立國以來,關隴門閥便對江南士族、山東世家予以打壓,將這兩股勢力壓得抬不起頭,朝堂三省六部,出身于這兩大勢力的官員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風水輪流轉,一旦這兩方得勢,結果可以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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