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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回紇歸附

  于闐則位于沙漠之南、昆侖之北,且隔著昆侖山與吐蕃接壤,固然水草豐美、氣候溫暖,卻非是戰略要地。

  吐迷度面色很是難看,沉著臉喝著酒,半晌無語。

  房俊面上云淡風輕,一邊給吐迷度斟酒,一邊循循善誘,道:“眼下實乃西域千載難逢之大變局,阿拉伯人入寇,突厥人趁火打劫,唐軍步步后退…原本若想將西域之秩序打破或許需要五十年甚至一百年,但是此次大戰之后,西域的一切都將推倒重來,對于大唐,對于回紇,甚至對于那些心向大唐、愿意歸附的胡族來說,不啻于天賜良機。若是錯過這一回,待到西域大局已定,再想如眼下這般火中取黍,怕是再無機會。”

  就很熱,也就顯得愈發烈,吐迷度喝一口酒,覺得滿嘴苦澀。

  他不得不承認,房俊或許不是一個很好的說客,并沒有那些天花亂墜的描述,但字字句句卻都占著道理,甚至將西域的形勢剖析來開,一點一點講給他聽。

  然而越是如此,越是讓他覺得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否則等到唐軍驅逐阿拉伯人,擊潰突厥人,將整個西域盡皆掌控于手中,甚至發動國內流民、刑徒充實西域,將這廣袤的天地盡皆變成大唐的郡縣州府,回紇人哪里還有機會占據一地自成一體?

  要么依附于大唐,如突厥潰軍那般被遷徙之內地逐漸同化,要么干脆遠遁大漠身處、塞北荒原免得被唐軍無敵之兵鋒碾為齏粉。

  只不過若是答允了房俊的條件自己建立回紇汗國的夢想就必然徹底破滅,甚至于托庇于大唐管轄之下若干年后“回紇”這個名字都有可能消失不見子孫后代徹底融入唐人之中。

  論“包容”與“同化”,自古以來漢人便是獨步天下…

  吐迷度喝著酒,聽著亭外風聲呼嘯、雪花翻飛心緒一片亂麻。

  房俊也不逼迫過甚笑著喝了口酒,淡然道:“若是大汗一時間無法抉擇,不妨回去好生考量一番。只不過好教大汗知曉,若有回紇之襄助本帥自然斬將奪旗無往而不勝可即便沒有回紇,右屯衛依舊可以橫行西域,最起碼那位阿史那賀魯將軍便完全不在本帥之眼內。”

  說著,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居高臨下道:“今日有緣,能夠與可汗賞雪品酒、暢抒胸臆只希望他日相逢,你我是敵非友本帥告辭!”

  言罷,轉身欲走。

  吐迷度心底長長嘆息一聲聲音有些嘶啞精神懨懨開口道:“越國公留步!”

  房俊頓住腳步,嘴角一勾,不過轉過身來的時候,神情已然恢復尋常,微笑著道:“大汗想清楚了?”

  吐迷度一口將杯中酒飲盡,苦笑道:“豈能想不清楚?只不過心中對于建國之奢望難以割舍而已。正如越國公所言,回紇看似剽悍,但族人稀少、血脈稀薄,尚不足以支撐割據天下、自立一方,即便勉強為之,亦將成為各方圍剿之獵物,反而因此成為眾矢之的,得不償失。還不如托庇于大唐羽翼之下,給子孫后代爭取一塊溫暖和平的土地,能夠繁衍生息,不再淪為異族之奴役。”

  感慨一番,他站起身,伸出手掌,鄭重道:“本汗不敢自詡英明,卻也不是蠢貨,焉能不知如何取舍?只希望越國公能夠謹記今日之盟約,異日大唐一統西域之時,勿要背棄盟誓、食言而肥!”

  房俊也舉起手掌,與其擊掌盟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兩只手掌交擊三下,兩人互視一眼,一齊大笑出聲。

  雨亭之外,一直劍拔弩張的兩隊兵卒聞聽這等笑聲,終于各自向后退了一步,氣氛有所緩和。

  房俊道:“既然已經達成契約,那本帥先行告辭,稍后咱們保持聯絡,視突厥人之行動為準,再行商議作戰方略。”

  吐迷度頷首道:“正該如此,本汗會將突厥人之行蹤準確告知,而后聽命于越國公之指揮,齊心合力,殲滅強敵!只是阿史那賀魯原本乃是欲谷設可汗之心腹,欲谷設可汗被麾下諸部密謀造反,逃亡至吐火羅,阿史那賀魯受到乙毗射匱可汗之追殺,不得已率眾投降。此人不僅毫無忠義之心,且奸詐狡猾,偏又實力雄厚,越國公萬萬不可輕視小覷。”

  眼下,突厥內部呈現出一種極其混亂的態勢,同一時間居然有兩位可汗并存…

  事實上,當年室點密可汗西征,后來致使突厥汗國分裂為東西兩國,西突厥便一直處于動蕩之中,各方勢力粉墨登場,紛爭不休。東突厥始畢可汗死后,大汗之位被其弟處羅可汗所攫取,其子四散凋零,其中一子欲谷設向西進入西突厥,自立為乙毗咄陸可汗,擁眾咄陸五部,建牙鏃曷山西,稱北庭;沙缽羅咥利失可汗僅轄弩失畢五部,稱南庭。

  貞觀十三年,欲谷設擊敗沙缽羅咥利失可汗,取得西突厥之大權,后者敗亡。

  沙缽羅咥利失可汗乃是西突厥之正統,其敗亡之后,西突厥各部不忿欲谷設之統治,私下聯絡謀反,之后擁立沙缽羅咥利失可汗的兒子為乙毗射匱可汗,起兵反抗欲谷設,并將其擊敗,后者不得不逃亡吐火羅。

  然而乙毗射匱可汗雖然重奪父祖之家業,卻一直未能徹底殲滅土谷蛇,致使西突厥內部派系林立、彼此對抗。

  若非如此,吐迷度或許也不敢率領族人歸附大唐,充當內鬼…

  夜半。

  交河城西一百里,一處山坳之中,右屯衛之駐地。

  房俊連夜返回駐地,剛一走近中軍帳抖落身上的積雪,脫去棉衣斗笠,尚未喝上一口熱茶,裴行儉與程務挺便相繼趕到。

  “呼!”

  灌下一口烈酒,房俊長長吁出一口寒氣,揉了揉快要凍僵的雙腿,好不容易緩和了一些。

  一般來說,唐軍之中嚴謹飲酒,但是這一條在安西軍中并不適用。安西軍常年戍守西陲,大半年都在寒風暴雪之中,若是尋常時候無酒水暖身暖胃,實在是難熬。

  放下酒壺,看著裴行儉、程務挺盡皆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房俊這才咧嘴一笑,拍了拍腿,道:“大功告成!”

  “大帥威武!”

  “天助我也!”

  兩人登時喜動顏色,忍不住歡呼出聲。

  當初李績率軍西征,打得突厥人丟盔棄甲逃遁千里,使得西域全境盡入大唐之手,但不可否認的是,突厥在西域的影響力始終存在,這里畢竟是他們盤踞了數十年的領地,尤其是西域胡族畏懼其威勢,縱然明面上依附于大唐,暗地里卻依舊與突厥人暗通款曲。

  右屯衛想要在西域殲滅一支突厥人的強軍,幾乎無法完成。

  一則突厥人大多以騎兵為主,一擊即中遠遁千里,根本不可能追上去予以殲滅,再則西域各族受其脅迫,時常通風報信,想要設伏幾乎不可能。

  但是有了回紇之襄助,情形便完全不同。

  作為鐵勒諸部之中在西域力量僅次于突厥的存在,一點回紇反叛充當內應,不僅可將突厥人之行蹤準確無誤的透露出來,更可斷絕突厥人之退路,只需略作綢繆,便可形成甕中捉鱉之勢,除非突厥人能夠肋生雙翅,否則絕難逃脫。

  尤為重要的是,一旦回紇歸附于大唐,可以于右屯衛合兵一處直接西進支援安西軍。

  安西軍、右屯衛、回紇,這三方合力,可以與阿拉伯人狠狠的打一仗!

  可以說,回紇之歸附從根本上扭轉了大唐在西域的不利局面,占據從此發轉變,兩人豈能不欣喜若狂?

  一旦殲滅突厥人、擊潰阿拉伯人,從而穩定西域,那可就是一樁滔天的功勛吶,比之當年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也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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