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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章 心懷戒備

第一千一百章心懷戒備  沒有多少胡人能夠抵御入籍大唐的誘惑,更何況是鞠文斗這等常年處于突厥人壓迫之下的沒落貴族?

  所以鞠文斗早有思慮,眼下房俊提及,他幾乎沒怎么猶豫便表達忠心。

  闔族生活在長安,可以享受和平安定,不至于遭受突厥人的屠戮。再者以鞠氏一族在西域的人脈,即便入籍大唐、遷徙長安,卻依舊可以沿著絲路行商,照樣豪富榮華、日進斗金,哪里還有比這更美的事情?

  房俊舉起酒杯,與鞠文斗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而后說道:“大丞相放心,大唐威服天下、廣納四海,豈能令自己的盟友寒心?本帥這就休書一封,遣人送回長安,無論此戰之成敗,都會讓京兆府備好鞠氏一族入籍之準備,大丞相何時將族人之名冊遞交京兆府,什么時候入籍文書便會下發。”

  鞠文斗兩眼錚亮,二話不說,執壺給兩人面前酒杯斟滿,自己舉杯,慨然道:“大帥干脆痛快,實乃吾鞠氏一族再造之父母!廢話不多說,此恩此德,鞠氏一族銘記在心,不敢或忘,他日定當十倍償還!在下先干為敬!”

  一仰頭,將杯中酒飲盡,頓覺心中暢快,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赤木海牙羨慕嫉妒,且也知道非是房俊厚此薄彼,而是兩家情形全然不同。

  鞠氏一族固然根基猶在,可說到底也只是一個亡國之族,且長期處于西域各方勢力的夾縫之中掙扎求活,形勢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會遭遇滅頂之災。故而將其舉族遷入長安,非但可以換取鞠氏一族之感激,更不會對大唐造成什么隱憂。

  赤木海牙的家族卻不同。

  身為畏兀兒貴族,背后靠著的乃是整個回紇,如今依然是西域僅次于突厥人的力量。這樣的一個家族豈能輕易使其入籍大唐?須知,一旦成功入籍大唐,任何人都享有與唐人同等之待遇舉薦入仕、科舉做官、參軍入伍政治地位與唐人無異。

  所以赤木海牙想要入籍大唐,固然房俊一句話即可解決但任誰也不敢如此輕率。

  這是要擔負連帶責任的…

  站在營帳門口看著赤木海牙與鞠文斗兩人在各自心腹護衛之下走入風雪之中,漸漸遠去房俊這才回到帳中,大馬金刀的坐在桌案之后自顧自的用銀刀割下炭盆上燒烤的羊腿肉吃一口肉,喝一口酒,腦子里快速旋轉,琢磨著此次與赤木海牙、鞠文斗之合作是否存在什么風險要如何推進事后如何善后,以及會對西域之形勢帶來何等模樣的影響。

  未幾,裴行儉與程務挺聯袂而入。

  兩人剛剛巡營回來,脫去蓑衣,抖了抖身上的積雪這才一前一后來到房俊面前,躬身施禮。

  房俊回過神隨意的擺擺手:“坐罷。”

  “喏!”

  二人應下,一左一右坐在房俊下首程務挺接過烤肉的活計,裴行儉則執壺斟酒先飲了一杯吁出一口寒氣然后問道:“大帥與那兩人商談得如何?”

  房俊明白裴行儉這么問的意思,搖搖頭,道:“這二人可以相信,鞠文斗乃亡國之貴族,鞠氏一族如今在西域固然尚有幾分底蘊,實則舉步維艱,尤其是突厥人覬覦其族中百年累積之財富已不是一日兩日,但有機會,定然將鞠氏一族連皮帶肉的吞下,斷無幸存之理。至于赤木海牙,這個老貨就要奸詐得多,最擅見風使舵、趨利避害,不過這回積極與咱們合作的乃是回紇可汗吐迷度,赤木海牙只是作為一個中人居中聯絡,順便攫取一些好處,卻做不得主,所以毋須擔心他耍花招。”

  裴行儉便放下心來。

  自古以來,從未有任何一方勢力能夠徹底掌控西域,這里太廣袤,太偏僻,人煙也太過稀少,且各部胡人歷來桀驁不馴、不服管教,有好處大家一擁而上,有難處盡皆退避,化外野人一般,文明社會難以對其掌控。

  所以西域胡人盡皆無信無義,全無道德約束,眼中只有利益,背信棄義、臨陣反水實乃家常便飯,半點負擔也無。與之合作,首要擔心的不是事情之成敗,而是會否被其半路出賣…

  見到房俊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而不是被剪除西域各方勢力的功勞迷了眼,便徹底放下心。

  只要房俊頭腦清醒、克制冷靜的時候,他所做出的任何決定都是可以信任的,這一點裴行儉十分清楚。

  當然,即便有些時候這位看上去理智盡失、恣意妄為,但是實際上去深思其所作所為背后之目的,卻也往往發現都隱藏著極其明確之目的,且絕大多數都能瞞天過海,直抵要害。

  所以外界以“棒槌”來嘲諷房俊時不時的沖動妄為,這在裴行儉看來簡直就是搞笑,嘲笑房俊是個“棒槌”的那些人,才是真的“棒槌”…

  裴行儉道:“回紇人狡猾,且性情剛烈,可以挑唆其一同對抗西突厥,卻不可當真將西域交給其管理。究其根本,實則與突厥人無異,咱們不能做出前門驅虎、后門迎狼這樣的傻事。”

  身為副官,自然是要在關鍵之處提醒主將,查缺補漏。

  任何胡族都是一樣,他們崇慕大唐,感慨大唐之強盛,卻也因此對大唐深懷戒備,唯恐大唐窮兵黷武,不斷向著四方擴張。眼下回紇深受突厥人之奴役,每每臨戰,突厥人必將回紇人放在先鋒之位,為其沖鋒陷陣、死傷無數,回紇祖祖輩輩都亟待擺脫突厥之奴役。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回紇這些年來對于大唐始終心存親近。

  卻絕對不是真的親近。

  一旦回紇與大唐聯手將突厥之勢力盡數驅逐出西域,那么回紇必然取而代之。如此,回紇便占據了眼下突厥之地位,自身之利益開始與大唐沖突,用不了幾年,便會重現如今大唐與突厥之敵對。

  所以回紇人可以利用,卻不可信任,更不可使其將突厥取而代之。

  畢竟突厥發源于漠北荒原,因其勢力強橫方才進入西域,卻一直遭受西域各族明里暗里之抵抗,始終未能將西域各族盡皆懾服。而回紇卻是祖祖輩輩生存于西域,他們與西域各族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之聯系,甚至彼此之間血脈相連。

  一旦回紇強盛起來,那些胡族接受回紇之程度將會極大超過如今之突厥,搞不好一統西域都有可能…

  那便是右屯衛親手為大唐樹立了一個強敵,不僅拱手將西域相送,更會時時刻刻威脅關中。

  房俊頷首:“本帥曉得輕重,不過眼下非是戒備之時。不僅要聯合回紇人將突厥人深入西域的爪子斬斷,尚需借助回紇人的力量去對付蜂擁而來的阿拉伯人,總得給一些甜頭,否則誰肯給你賣命?”

  裴行儉笑道:“在下只是提醒一下,如何取舍自然由大帥決斷,無論大帥做出何等抉擇,右屯衛上下誓死追隨,絕無二心!”

  程務挺也在一旁頷首道:“大帥放心,那個球攮的敢三心二意,末將第一個揪下他的腦袋!”

  裴行儉:“…”

  雖然這話是順著我的話說的,可是為何聽上去卻是針對我?

  登時沒好氣道:“好生烤你的肉吧,吐沫星子都噴出來了,讓大帥怎么吃肉?”

  程務挺趕緊閉嘴,老老實實烤肉。

  事實上,毋須他說那句話,右屯衛上下也無人敢違逆房俊之命令。覆亡薛延陀,擊潰吐谷渾,連戰連捷威震天下,如今更被譽為“天下第一強軍”,哪一個右屯衛兵卒不是與有榮焉、信心百倍,哪一個對房俊不是衷心崇拜,將他的每一句話奉為圭臬?

  軍隊的威勢是一次一次勝仗打出來的。

  主帥的威望同樣是帶領麾下兵卒一仗一仗打出來的,絕無取巧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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