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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章 未來權臣

  諸遂良跪在地上,滿頭冷汗,唯恐李二陛下罵一句“僭越無禮,褒貶朝臣”,直接將他給退出去斬首。

  須知這里可不是太極宮,而是軍營之中,一切以軍法行事,而大唐軍法之嚴苛,功勛計數嚴禁賞賜厚重的同時,稍微犯下錯處就要“斬立決”,殺一個自己這樣的黃門侍郎,跟宰只雞也沒什么分別…

  李二陛下沉吟良久,才在諸遂良膽戰心驚之中隨意說道:“行啦,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往后為人處事都要慎之又慎,否則似今日這等情形,若英國公不依不饒,朕也護不得你。”

  心中對諸遂良有幾分失望。

  一直以來,自己對于諸遂良都頗為喜愛,也不遺余力的予以栽培,但效果都不好。知道其拙于實務,干脆將其安插去貞觀書院教書育人,卻又被房俊與許敬宗聯起手來死死壓住。

  堂堂一個書院司業,大祭酒之下的二把手,平素卻連一個伙房的伙夫都指使不動…

  眼下看來,官場仕途這條路的確不適合諸遂良,也就只能做做學問。

  今日之事其實對他來說甚為兇險,也就是李績為人低調謙遜,不愿與人結怨,否則若是換一個強勢一些的人亦或是其政敵,諸遂良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多謝陛下愛護。”

  諸遂良垂首謝恩。

  “行了,你亟需謄抄戰報、歸攏文牘吧,朕有些乏了,去歇一歇。”

  李二陛下安撫一番,這才起身走出營帳,在內侍攙扶之下去了另外一處營帳歇息。

  帝王御駕親征,固然可以提振士氣,但自身之安危卻也不是小事。別以為身為皇帝就一定能夠得到麾下兵將的擁戴,官場說到底就是一個名利場,只要利益所致,沒什么事情是不能干的,嘯營造反刺王殺駕也不是沒可能。

  故而李二陛下幾乎每日都會更換就寢之地,除去最為親近的幾個內侍之外,即便是李績等人亦不知其夜晚之時究竟宿于何處營帳。

  十余萬大軍三面合圍泊汋城,猛攻一刻不止。薛萬徹與阿思那思摩更是身先士卒親率麾下兵卒沖入城內于高句麗守軍展開巷戰一路沖殺掃蕩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城內血水順著排水溝渠流入鴨綠水一江碧水早被染紅,夕陽殘照之下,當真是半江瑟瑟半江紅。

  李績頂盔貫甲,率著親兵策馬站在泊汋城被一處土崗至上極目望去面前便是血火廝殺的戰場。泊汋城原本堅固的城墻已經被火藥炸得倒塌大半斷壁殘垣之間兩支軍隊激烈廝殺。

  高句麗軍隊不愿意這般失陷落敗成為俘虜就在倒塌的城墻下一次次的組織起反擊與唐軍就每一個城墻的豁口反復爭奪,鮮血染紅了磚石尸體填滿了缺口,慘烈至極。

  而在西門與北門處薛萬徹與阿史那思摩已經攻入城內,“轟隆隆”的震天雷炸響之聲此起彼伏。

  李績嘴角抽了一下苦笑道:“怪道陛下心疼震天雷這般用法,怕是沒兩天庫存就要告罄。”

  不過他并未下令警告薛萬徹與阿史那思摩部要仔細一些使用震天雷雖然剛才與陛下達成妥協,但是他始終認為大軍必須盡快攻陷泊汋城打通渡口然后大軍橫渡鴨綠水直撲平穰城。

  晚一天,局勢之變化都可能出現惡化。

  一旁騎在馬上的程咬金笑道:“將軍臨陣,只想著如何能夠旗開得勝,那些個后勤輜重的事情,卻是要懋功你們這些宰輔去考慮才是。”

  李績嘆了口氣,頗有憂愁道:“火器之威,早已無需贅述,遲早是要在全軍之中裝備的。然而火器之缺點也同樣鮮明,那就是太過于倚賴后勤補給。一桿火槍,一門火炮,且不說其制造費用乃是尋常兵刃的十倍乃至于數十、上百倍,單只是火藥、彈丸以及槍管、炮管的制造,就足矣拖垮財政。普天之下,也就唯有大唐能夠之稱得起這樣的軍隊,換個國家,就算將火器之術拱手相讓,他們也養不起。”

  別的不說,只說這震天雷,以火折子點燃引線丟擲出去,轟的一聲響,墻倒屋塌血肉橫飛,威力極大戰略作用更是顯著。可是這隨手的丟擲,卻是火藥局一個工匠數日之功,且造價不低于五百文,兩個震天雷就價值一貫。

  聽著泊汋城內的震響,看著沖天而起的硝煙,那可都是錢吶…

  更被說造價動輒數百上千貫的火炮了,每一支炮管的壽命最多只能夠發射二三十發炮彈,這還是整場情況下,若是遭遇惡戰,每一炮間隔的時間太短使得炮管尚未散熱冷卻便繼續開炮,可能十幾炮就需要更換炮管。

  簡直就是燒錢…

  程咬金緊了緊身上的鎧甲,先前猛攻安市城時受了不少傷,雖然并無致命之處,但畢竟年歲打了,身體機能下降,導致身體狀態受到極大影響,這會兒站在土崗之上被北風一吹,頓時覺得渾身發冷。

  “所以,吾才佩服房二那廝。兵部之前也就是個打雜的衙門,滿天下的軍隊,誰會聽從兵部的調度?然而一旦火器裝備到所有軍隊,兵部便會一躍成為各支軍隊的親爹,掌握著火藥局、鑄造局的兵部便是所有人的命脈。瞧著吧,用不了幾年,懋功你這個軍中第一人的地位就要受到威脅了。”

  程咬金頗有些幸災樂禍。

  不過事實確是如此,待到全軍都以火器為主,兵部的勸慰將會攀升至前所未有之地步,畢竟誰想打仗就得有火藥,有彈丸,若是兵部故意壓著你,沒有火藥彈丸的火器就只是一根燒火棍…

  李績哂然,瞪了程咬金一眼,罵道:“你這老貨休要在此挑撥離間,吾豈是那等嫉賢妒能、心胸狹隘之輩?且不說房二那小子乃是吾等看著長大,知根知底,便是其余那些個年青俊彥,吾何曾不是大力栽培,希望他們能夠盡快成長,成為帝國之棟梁?”

  旋即又嗟嘆道:“當初陛下任命房二為兵部尚書,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只是酬功而已,事實上打壓的意圖更為明顯,畢竟一個并無職權的衙門,憑空占據一個六部之一的位置又能如何?然而短短幾年時間,這小子不僅將軍法獎懲之權盡收手底將衛尉寺一腳踢開,更一手籌建了火藥局與鑄造局,使得兵部一躍成為朝中最為炙手可熱的衙門…不僅權謀機變令人側目,尤其是這份長遠之目光,頗有其父之風。”

  “嘿!房玄齡那個軟耳朵就只會做老好人,拙于規劃而長于實務,那小子比他爹強。”

  程咬金頗不以為然。

  李績不跟他爭辯這個,房俊固然算是年輕一輩當中最優秀的那一個,但畢竟精力有限,又豈能與執掌帝國中樞數年的房玄齡相提并論?其之所以有今日之局面,大多還是依靠火器的橫空出世,有些取巧…

  當然,能夠一己之力研發出火器,甚至一舉將其推到眼下帝國最為重要之軍事物資的地步,也足以傲視天下。

  未來三十年更是更久,這小子的權柄將冠絕朝堂,妥妥的權臣吶…

  李績目光有些深邃,古往今來,但凡能夠被稱之為“權臣”者,固然一時風頭無兩權傾朝野,但大抵都沒什么好下場。

  眼下自己與房俊有著共同的利益,又有著共同的敵人,所以能夠親密無間的合作。可是等到將來房俊羽翼漸豐、大權在屋,是否便會分道揚鑣,甚至反目成仇?

  遠處一陣震天的歡呼將李績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程咬金振奮道:“敵軍投降了!”

  李績抬眼去看,只見無數唐軍兵卒潮水一般涌入泊汋城,頓時精神一振,笑著擺手道:“走吧,咱們也進城去看看,接受潰兵,打通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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