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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私下密謀

  跨院內的花廳之內,韋挺與李元景相對而坐。

  當聽到韋挺問及“如何主動出擊”之時,李元景便笑了笑,心里卻是欣喜若狂。

  他壓抑著興奮的心情,低聲道:“太子殿下大抵是覺得穩定朝局最為重要,既然所謂的通敵叛國、謀害房俊一事尚未發生,那么便隱忍起來,以向韋家賜下白綾這等方式,向外宣示他仁厚之品格,且對于此事不再追究。賢弟以為如何?”

  韋挺默然頷首。

  他并不相信李元景的人品,但是如此剖析太子動機,倒是予以贊成。

  李元景給韋挺添了杯酒,兩人一起舉杯呷了一口,他又續道:“官場上這些事兒,沒有誰是傻子,都看得透。即便太子將來會針對韋家予以懲罰,但太子心里也一定明白,這件事韋家只不過是被人坑了一回,真正的主謀者另有其人。”

  他頓了一下,笑道:“賢弟,若是眼下房二在西域發生一些意外,比如行軍蹤跡被大食人偵破,從而預先設下埋伏,導致房二深陷重圍、無力回天…那么你猜猜,太子殿下會以為此乃何人所為?”

  韋挺怦然心動。

  他逼著長孫氏自盡,此舉在外界看來固然是斷尾求生,但更是向太子表明立場:韋家不做那些陰私齷蹉之事。而太子賜下白綾,也表達了太子的意思:孤知道這件事韋家是冤枉的。

  的確,他認為太子并不會從此真的當作什么也沒發生過,以后等到太子登上帝位,必然會伺機報復,將今日之憤怒傾瀉出來,韋家未來堪虞。

  但是太子一定明白,整件事幕后的謀劃,皆是出自長孫家,所以如若房俊此刻當真發生什么意外,第一嫌疑人便是長孫家。

  不過…

  他思慮稍頃,嘆氣道:“既然這件事已經引起波瀾太子殿下又豈能不告知房俊令其小心戒備,謹防被人謀算?即便吾等有此心意也怕是再無機會。”

  對于家伙給長孫家順帶著將房俊狠狠的坑一回韋挺絕無半分負擔。長孫家的做法令他深惡痛絕,能夠有機會還會去自然不會猶豫至于房俊,先前幾乎將韋家的顏面狠狠踩在腳底羞辱作為世家門閥的京兆韋氏又豈能不懷恨在心?

  而與李元景合作,他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

  又不是合謀造反,不過是雙方有著針對房俊的共同意愿而已,沒什么可擔心的。

  李元景卻不以為然“嘿”的一聲低聲道:“眼下不但賢弟這么想,太子殿下這么想,怕是房俊自己也這么想…”

  朝廷爭斗、陰謀算計,對于帝國高層的精英們來說早已司空見慣,一本《三十六計》倒背如流各種史書琢磨透徹,哪里還有什么新鮮伎倆?到了這等層次沒有誰是愚笨的等著別人來坑卻懵然不知,唯有“疏忽大意”才會導致馬失前蹄。

  逆向推之當一件事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時候,其實往往卻是成功率最高的時候…

  韋挺目光湛然拱手道:“如此就有勞殿下了!”

  京兆韋氏固然根基雄厚但是在軍中卻沒什么人脈,即便有幾個家中子弟身在軍伍,卻也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難以參預到謀算房俊這樣的算計之中,那就只能依靠李元景。

  他自然不會去問李元景愿不愿意這么做,既然能夠當著他的面施展這種“挑撥離間”的計策,那必然是愿意出手的。

  李元景卻搖頭道:“本王素來不插手軍務,這等事怕是有心無力…不過譙國公素來景仰賢弟,卻一直未能使關系更進一步,不妨等到明日譙國公前來吊唁之時,咱們坐在一處,詳細商討。”

  韋挺蹙眉,沉吟道:“這個…”

  他覺得有些不妥。

  自己與李元景私底下如何謀算,并無旁人得知,固然事后肯定是要付出一些利益,但是只要自己咬定除此之外再無干系,就算李二陛下返回長安雷霆震怒,也拿他沒什么法子。

  但若是再牽扯到柴哲威,那性質就全完不同。

  之前還可以說只是出于氣憤,意欲陷害房俊、嫁禍長孫家,可一旦柴哲威牽扯進來,一位親王,一個世家門閥,一個統兵大將…這可就妥妥的成為一個團伙了。

  成為團伙尚在其次,李元景之野心韋挺也算是略有感觸,萬一這位將來不甘于親王之身份,意欲更進一步…那京兆韋氏會不會因此被外界視作與他綁在一處?

  李元景目光閃動,見到韋挺遲疑的神色,便笑道:“這件事全憑賢弟自己拿主意,事實上,本王對房俊雖然多有不滿,卻還不至于到了要置他于死地之地步,此舉也全是為了賢弟著想…當然,今日之后,這件事單憑賢弟與譙國公去謀算,做與不做,成與不成,與本王毫無干系。”

  他這么一說,韋挺反倒踏實下來,拱手道:“非是信不過殿下,實在是茲事體大,不得不慎。”

  李元景擺手道:“這種事自然要慎之又慎,否則略有消息泄出,誰能承受得起?所以此事到此為止,本王陪賢弟喝幾杯,消解一番心中悲戚之情。”

  “多謝殿下!”

  “哈哈!你我親若手足,這般說話倒是客氣了。”

  翌日,韋家愈發門庭若市,幾乎半個長安的門閥顯貴、功勛國戚盡皆前來吊唁,整個坊門前車水馬龍,堵得水泄不通。

  譙國公柴哲威白日里來了一趟,至靈堂前上了香,見到人多眼雜,便暫且告辭離去,到了酉時之后才再次登門。

  韋挺將柴哲威請入內宅書房之中,讓人備下幾樣精致的小菜,一壺美酒,對坐閑聊…

  鴨綠水畔,雷聲隆隆。

  無數唐軍猶如漲潮的潮水一般涌向泊汋城,火藥埋設在城墻之下旋即點燃,隆隆的轟鳴將城墻一截一截的炸毀,原本固若金湯的城墻,不到半天的功夫便即狼藉不堪,只剩下一段段殘垣斷壁。

  只不過高句麗軍隊并未棄城投降,而是就地展開反擊,依托著城垣阻截唐軍至突進,等到唐軍一點一點突破城墻區域之后,又撤回城內,步步為營與唐軍展開巷戰。

  不得不說的是,安市城、泊汋城的兩場戰斗,使得唐軍見識到了高句麗精銳軍隊的強悍之處,之所以前隋數度東征皆鎩羽而歸,除去天時之外,也的確遭遇到了強橫之抵抗。

  阿史那思摩頂盔貫甲坐在馬背之上,手握橫朔,目光炯炯的盯著城墻塌陷的泊汋城,不斷的催促著麾下兵將發動一波又一波的猛攻,不講傷亡得失,力求盡早攻入城內,將高句麗守軍剿滅一空,打通渡口,協助大軍橫渡鴨綠水。

  身邊一位副將是突厥族的老部下,此刻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顫聲道:“家主,緩一緩吧!高句麗人抵抗非常兇猛,越是強攻遭受的反噬就越大,不若將攻勢減緩片刻,高句麗人必然退回城內龜縮起來,到時候大軍再從容包圍,敵軍插翅難飛!”

  眼瞅著將士們奮勇爭先與敵人顫抖在一起,傷亡陡增,而這些精銳兵卒皆是當年跟隨阿史那思摩投降大唐的老卒,各個都是突厥族的精銳,每折損一個,都是無可彌補的損失。

  阿史那思摩卻不為所動,厲聲道:“放肆!兩軍陣前,自當一鼓作氣勢如虎,豈能展緩銳氣,縱虎歸山?再敢這般禍亂軍心,吾定斬不饒!來人,傳令下去,加強攻勢,今日天黑之前,務必攻入城中,打通渡口!”

  “喏!”

  身邊親兵當即手持令旗,前往軍中傳遞軍令。

  阿史[八一www.x81zw.xyz]那思摩面容冷峻,看著前方奮不顧身的麾下將士,心里嘆了口氣。

  他又豈愿意將這些跟隨他多年的老部下折損在這里?然而這些時日以來,他始終琢磨薛萬徹跟他說的那些個話語,“享樂之時恣無忌憚,打仗之時奮不顧身”,這的的確確是降將的安身立命之道啊…

  李二陛下重用于他,并非是看中他手底下這些忠心耿耿的突厥兵卒,而是他突厥貴族的身份。

  只要他活著,就還有利用價值,榮華富貴自然一樣也少不了。

  反之,若是手底下兵強馬壯,將士兵卒各個赤膽忠心,那才是自取滅亡之道——你一個降將,擁有那么強的勢力,行事還小心翼翼圓滑世故…你想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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