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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假傳圣旨

  蕭嗣業快要瘋了。

  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一個兩個的都栽贓嫁禍,不把自己誣陷至死不肯罷休!

  他怒火填膺,一腳踹翻了桌子,戟指大怒:“殺人不過頭點地,吾與汝固然有些嫌隙,卻也算不得仇恨,如今卻要將吾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地,何以至此啊?”

  房俊倒也不曾發怒,只是淡然看著蕭嗣業,緩緩問道:“某來問你,你到這白道口來,究竟意欲何為?”

  蕭嗣業啞口無言。

  他解釋不了…誰他娘的知道這個混蛋居然趕在自己面前奇襲了白道口,將薛延陀駐扎在此的部隊盡數消滅了?本來自己還以為只要到了此地,憑借自己的家世背景官職身份,只要表達出投誠之意,并且指點薛延陀人朔州形勢,讓其知難而退保存實力,自己就算大功一件,立下了投名狀,往后必然受到夷男可汗的重用…

  這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然而他縱然不說,房俊又如何猜不到?

  他一雙眼眸有若鷹隼一般銳利,直刺蕭嗣業心底的齷蹉之處:“身為漢人,蘭陵蕭氏的子弟,居然通敵叛國淪為奸,你特么還有臉跟某在這里叫囂?若非看在你乃蘭陵蕭氏子弟,老子見面的那一刻便命人將你剁碎了喂狗你信不信?”

  蕭嗣業面色慘白,瞪著房俊,一臉絕望。

  他明白,別說自己的確是存了投奔薛延陀的心思,即便沒有,只要房俊將自己拿下然后將“通敵叛國”的罪名往自己的頭上一扣,然后押解回京,自己也唯有死路一條。

  房俊的話,自己的話,皇帝會信誰的?

  蕭嗣業知道自己已經被房俊狠狠攥在手心兒里,捏圓了搓扁了,隨著他的心意,自己毫無反抗之余地。

  頹然坐回凳子上,心灰意冷道:“汝究竟想要怎樣?”

  房俊知道他的心理已經徹底崩潰,干脆合盤托出:“某意欲率軍直出白道,進入漠北,突襲郁督軍山牙帳!只是此舉與陛下心意有違,更有可能不利于東征大計,故而不打算背負這個責任。”

  蕭嗣業氣道:“汝不想背,就讓吾來背?也不是吾背不背的問題,關鍵這等重大之罪責,就算吾背起來,那里還有活路?橫豎也是一死,老子吃飽了撐的成全汝?”

  嘴上耍橫,心里卻是暗暗咋舌。

  這房俊膽子大的沒邊兒了…

  誰不知道如今皇帝陛下心心念念的都是東征,這個當口西域與北疆必須保證絕對的安穩,任何邊釁都絕對不允許存在,哪怕胡人的刀子擱到脖子上,也得死死的忍著,待到東征之后再報復回來。

  現在房俊卻想著突入漠北,與薛延陀正面開戰…

  這根本就是跟陛下對著干吶。

  房俊哂笑一聲,說道:“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固然同樣是死,但假傳圣旨與通敵叛國能一樣?更何況若是沒有完全之謀劃,某又豈會冒著大不韙悍然違背陛下的意志?此次出兵漠北,定然大獲全勝!只要覆滅薛延陀牙帳,整個漠北亂成一團,誰還敢去破壞大唐的東征?陛下亦會龍顏大悅!屆時你全程跟隨軍中,這功勞自然會分潤給你一份,這等潑天之功,足夠換回你一條狗命!”

  蕭嗣業沉默不語。

  不得不說,房俊之言的確有幾分道理…

  假傳圣旨又怎樣?

  若是當真能夠覆滅薛延陀,那等功績比之當年李靖突襲陰山頡利可汗的牙帳亦是不遜半分,甚至猶有過之!

  那可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啊!

  只要不是造反,再是滔天的大罪在這等功勛面前,也足以抹平了,甚有可能功過相抵,既往不咎。

  如此一來,倒也劃算…

  只要能保得住性命,誰愿意去漠北吃風沙、飲冰雪?

  正琢磨著如何做作一番,看看能否從房俊那里再敲點好處出來,便聽到房俊冷笑道:“通天大路,唯有一條,走還是不走,悉聽尊便。明日一早,某便會聚將議事,汝若是想通了,便拿著這份‘圣旨’當眾宣讀,若是想不通,某便立即將你梟首示眾,首級押解回京,以叛國之罪,昭示天下!”

  蕭嗣業垂頭喪氣,徹底蟄伏。

  事已至此,難道還以為這房二當真不敢砍死自己?

  翌日清晨,卯時初刻。

  陰沉沉的天空又零零星星的飄起雪花,風倒是不大,顯得倒是沒有那么冷。

  營長之內,房俊擂鼓聚將,商議兵事。

  房俊身穿一件大氅,營帳內燃著火盆,倒也不冷。

  眼眸從在座諸人面上一一掃過,心中頗為欣慰,這都是對他忠心耿耿的班底啊…

  不過即便是自己的心腹,該演的還得演,總歸得給大家一個交待,不能仗著主帥的身份、大家的忠心愛戴,便將大家往岔路上帶。

  “假傳圣旨”一事無人得知,即便時候受到追究,也完全是自己這個挺帥的責任,不會牽扯到這些麾下將校。

  咳嗽一聲,清了清嗓,房俊說道:“昨日斥候捉捕一名細作,實是誤會,那位乃是朝廷敕封的單于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奉陛下之命,特意前來軍中傳旨。來人,請蕭長史宣讀圣旨。”

  “喏!”

  自有兵卒將蕭嗣業請進來,房俊率領一眾將校盡皆離座,肅然聽候圣旨。

  明清兩朝的皇帝將那種“上天之子,代天牧民”的姿態玩得爐火純青,宣讀一道圣旨都得擺上香爐沐浴更衣,然后三叩九拜跪地聽宣,唐宋兩朝則完全沒有那些個規矩,只要肅穆靜聽,那便行了。

  蕭嗣業換了一套干凈的衣衫,手里將“圣旨”舉起,心中將房俊罵了個半死,然后才大聲宣讀。

  主要的意思就是說皇帝偶染風寒,精力不濟,所以無法御駕親征高句麗,東征之事暫且擱置。薛延陀悍然撕毀兩國盟約,入侵大唐國境數百里,并且肆意屠殺大唐盟友突厥汗國,罔顧道義,其罪不赦!

  現在授予房俊朔州道大總管之職務,統御右屯衛兵卒,直出白道,橫掃漠北,于郁督軍山問罪于薛延陀可汗!

  念完,蕭嗣業便道:“房駙馬,請上前接旨。”

  房俊上前兩步,蕭嗣業將“圣旨”塞給房俊,房俊接過來,故意抖了抖,讓“圣旨”上加蓋的那方蘿卜雕刻的璽印示于人前,直到好幾個將校都瞧見了,這才收入懷中。

  除去他倆,別人也只是看到了一卷圣旨,一方璽印,其余一概不知…

  不過僅只這般,營長之內的氣氛也瞬間熾熱起來!

  昨日與薛延陀騎兵一戰,以極其微小的代價重挫了縱橫漠北的強敵,這使得右屯衛從上到下都充斥著一股強烈的自信,對于火槍那種“三段擊”的戰術達到近乎迷信的程度,盡皆認為只要能夠趁著漠北空虛,大軍長驅直入直抵郁督軍山,一舉覆滅夷男可汗的牙帳絕非難事!

  只是礙于眼下大唐的國策,這等足以光耀千古的蓋世功勛放在眼前唾手可得,卻也不得不眼睜睜的放棄。

  誰能料到,皇帝陛下居然因病無法東征?

  病得好哇!

  這一病,東征必將無限期的擱置,那么與薛延陀開戰的時機便成熟了!

  “大帥!吾等追隨大帥,橫掃漠北,覆滅薛延陀,勒石燕然!”

  “吾等誓死追隨!”

  “大帥!發兵吧!”

  連續追殺回紇鐵騎的薛仁貴等將校一掃滿身疲憊,一個個打了雞血一般眼珠子通紅,神情亢奮至極點!

  昨日一戰,火槍兵面對薛延陀騎兵有若摧枯拉朽,這等絕對優勢使得大家都知道,以往只能憑借史書上的文字去幻想的封狼居胥、勒石燕然那等曠世功勛,再不是高高在云端之上,只能瞻仰,不能觸碰!

  只要想想那等名垂青史之功勛,誰還能按捺得住?

  蕭嗣業冷言旁觀,心中冷笑。

  房二啊房二,你以為你是李衛公,還是霍去病?

  簡直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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