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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敬茶

  蕭淑兒聰慧,自然聽得懂房玄齡言語之中的意味,拜伏在地,清聲道:“兒媳有幸,得以嫁入房家,往后定然孝順公婆、服侍郎君,和睦妯娌、友愛兄弟,此生此世,甘之如飴。”

  以往種種,且讓它隨風飄散,自今而后,定然一心做房家婦,矢志不渝…

  房玄齡捋須微笑,甚為滿意。

  待到給盧氏敬茶之后,只是稍稍下拜,便被盧氏拉了起來,滿眼都是寵溺的神情,叮囑道:“咱們家里沒有那么多的規矩,進了門便是一家人,往后只要服侍好郎君,多多生產,那邊是房家的功臣!”

  在一個母親眼里,多多抱幾個孫子,便是生活最大的樂趣。

  蕭淑兒面嫩,當即便弄了個大紅臉…

  敬過公婆,接下來便是兄嫂,以及高陽公主。

  房遺直迂腐剛直,大馬金刀的做派,喝了茶,勸勉幾句,很有長輩風范,若是不認識的還以為是父輩長者…

  大嫂杜氏性格伶俐,為人溫順,笑瞇瞇的接過茶水,還準備了一份禮物。

  大姐韓王妃則眉眼歡喜,顯然很是鐘意這等世家門閥調教出來的閨女,既是端莊賢惠,又是知書達禮,且看上去雖然纖瘦一些,卻光彩致致清雋可人,并未有弱柳扶風之態,顯然是個好生養的,拉著蕭淑兒的手,很是說了些暖心的話兒,安撫新婦忐忑彷徨的心思。

  臨到高陽公主之時,幾乎所有人都有些緊張…

  這位殿下驕傲、任性,幾乎是人所共知,前些年在宮里之時那些刁蠻事跡關中皆聞,雖然嫁入房家以來未曾有過分之舉動,平素孝順公婆友愛兄弟,只得夸贊,但這亦是在無人撩撥之時的表現。

  誰知道面對一個硬塞進房俊房中的妾侍之時,會不會任性妄為?

  尤其是這個侍妾還有著天姿國色,怕是任何一個大婦,都難耐心中危機之感與嫉妒之意…

  蕭淑兒跪在高陽公主面前,手里的茶杯高高舉起,手心里滿是汗漬,一顆心緊張得幾乎跳出胸膛。

  自從定下婚事,家中姊妹嬸娘們便時不時的提起這位頗受皇帝寵愛的公主殿下,說她如何如何的跋扈,如何如何的囂張,如何如何的目中無人,又叮囑她成親之后定然要謹小慎微,萬萬不可得罪了這位金枝玉葉,否則那些傳說中的正室大婦虐待妖艷妾侍的種種殘酷手段,說不得便讓她一一品嘗…

  當時,蕭淑兒不以為然。

  她被貨殖一般送入房家,只是完成了兩家的一樁交易,已然失去了尊嚴,從此以后便是行尸走肉一般,誰喜誰惡,又能如何?再者說,她只需窩在房中對任何人不理不睬,生死有命,不爭不搶,又有誰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亟需除之而后快?

  然而現在,她陡然發現房俊似乎并未如傳說之中那般不堪,昨夜洞房花燭一夕之歡,不僅打開了她的身體,更打開了她的心防。

  哪個少女不懷春?

  若是能夠與心愛的人朝夕相對比翼癡纏,又有誰愿意遺世孤立,孤獨終老?

  如此一來,固然她未必有爭寵之心,但矛盾已然產生…

  自然格外的擔憂高陽公主會如何對待她。

  盧氏瞅了瞅抿著嘴兒,緊繃著小臉兒的蕭淑兒,又看了看儀態端莊,眉眼之間卻似乎有煞氣盈溢的高陽公主,心里頗為擔憂,正欲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便見到高陽公主秀美的臉上陡然綻放出一抹笑容,接過蕭淑兒遞來的茶水飲了一口,將茶盞放在一旁的茶幾上,伸手握住了蕭淑兒的手,將她輕輕拉起來,柔聲道:“自家姊妹,何須這般?往后還要妹妹幫襯著我,好好的服侍二郎才好,咱們姐妹同心,孝順公婆和睦妯娌,方能使得房家興旺鼎盛,福祚綿長。速速起來,姐姐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呢,瞧瞧喜不喜歡…”

  堂中諸人盡皆松了口氣。

  到底是金枝玉葉,萬一一時鬧脾氣發作起來,當真不好收場…

  韓王妃嘴角微微翹起,瞥了一臉溫和笑容的高陽公主一眼,暗暗頷首,這是個聰明的女子,性子固然有些任性,卻知道好歹、懂得進退,知曉二郎是個什么樣的脾性,平素縱然寵著愛著無拘無束,但是一旦涉及到家中安穩,卻是個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兒。

  在外頭任你去鬧,可若是弄得家中雞犬不寧,才不會管你是不是金枝玉葉,照樣家法伺候…

  年關將近,又下了一場大雪。

  許是為了給房俊留下一個新婚燕爾卿卿我我的機會,房玄齡夫婦返回長安府中,武媚娘亦隨行,臨近年關,親朋故舊陸陸續續的年禮送達,亦要備好回禮,這些事情盧氏早已放權,而房遺直是素來不管的,房俊也懶得過問,大嫂杜氏有心無力,只能落在武媚娘身上。

  好在這位娘子精力充沛極是干練,一應里外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在府中威望甚高。房玄齡對這個兒媳甚為滿意,時常就一些處置得欠妥的事情加以點撥,武媚娘一點就通,獲益匪淺,房玄齡便時不時的跟家人感嘆,若媚娘為男兒身,當開創一番功業,可惜了。

  有了房玄齡的背書,武媚娘在房家愈發一言九鼎,言出法隨,無人敢于質疑。

  高陽公主則會和長樂公主、晉陽公主等幾位姊妹,一起去了終南山的道觀,年底方才回府。

  鵝毛一般的大雪撲簌簌的落下,山脊之上一片銀白。

  風雪之中,驪山有若一匹奔馬在關中原野上馳騁,山脊挺秀、溝壑縱橫,森林被白雪覆蓋,遠遠望去,雪霧迷茫。

  驪山農莊的莊客、佃戶、家奴、家將幾乎全體出動,連帶著右屯營巡山的兵卒,一刻不敢停歇的掃去落在溫棚頂上的積雪,居然溫棚有承重建筑,但是由于溫棚里氣溫高,雪花落在棚頂的玻璃上便緩緩融化,使得積雪越落越厚,風吹不去,長久下去,一旦玻璃塌裂,寒風灌入溫棚,溫度驟降,那些數百人用大毅力和大運氣得來的珍貴種子,就將胎死腹中,一棵也不能存活。

  在房俊眼中,這是天大的事!

  一隊一隊的右屯衛兵卒輕裝簡從,從玄武門北的駐地開來驪山,每一火十人,負責一個溫棚,千余兵卒分散開來,由長官居中調度,務必保證不使得任何一座溫棚坍塌。

  如此大規模的兵力調動,直接驚動了政事堂,正在長安政事堂里議事的幾位宰輔頓時坐不住了,這混小子要干啥?先前調取一隊兵卒巡邏驪山封鎖山路,就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現在調動的兵力更甚十倍,京畿重地、天子腳下,意欲何為?

  自然,消息傳來的同時,也已經知道房俊調動的兵卒的理由是保衛那些溫棚不被大雪壓得坍塌,可是這也很過分啊!

  一些個溫棚而已,若是人人都這么干,皇帝晚上還能睡得著覺么?

  不過好歹也是一個理由,水師從海外弄回來一些種子之事,大家都知道,只是絕大多數人盡皆認為房俊夸大其詞。但總歸是個理由,便將消息傳進了太極宮,請皇帝定奪。

  政事堂送來消息的同時,李君羨也正在向李二陛下匯報此事。

  來龍去脈他已然知曉,看了看政事堂的條陳,便丟在一旁,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水,哼了一聲。

  “這小子是心存怨念啊!目中豈有君父乎?無法無天!”

  對于皇帝的咒罵,李君羨素手而立,充耳不聞。

  果不其然,罵了幾句,李二陛下便轉過頭,看著一旁跪坐在書案之后處理文牘奏疏的太子,沉吟了一下,問道:“依太子的看法,房俊所言之高產作物,是否夸大其詞,聳人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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