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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紈绔子弟

  “福氣?嘿嘿,何止呀,人家房二郎原本就沒看上,是蕭瑀腆著臉找上房相硬塞過去的,房相是個君子啊,抹不開面子,只得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宋國公府大門口,一眾蕭氏子弟盡皆候在此處,瞪著迎著新郎官。

  兩側百姓竊竊私語議論紛紜,這話語難免便傳進了這些個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耳中…

  城府深沉者無動于衷,此事本就是蕭家上趕著欲與房家聯姻,閑話難免傳揚出去一些,可只要聯姻達成,保障了家族利益,那些轉瞬便會消散的謠言,自是由得他去。

  可有一些心高氣傲之輩,卻難免有了想法…

  在世家子弟當中,房俊妥妥的算是一個另類。

  世家子弟,盡皆出自簪纓世族,其中自然有紈绔不肖者,但大多數卻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禮。他們白衣勝雪雍容華貴,有著優渥的家世,有著文化的底蘊,錦衣玉帶鐘鳴鼎食,他們生來便是人上之人,學得經義,便可入仕為官。

  何謂“世家”?

  簡而言之,便是一個“禮”字。

  在古代,“禮”是社會的基礎,秩序之維系也。“禮”需要通過典籍來學習,故而不通“禮”者,為黔首,為賤民;“禮儀”傳家者,為士族,為世家。

  “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上下之所以有序,貴賤之所以區分。

  “禮”是社會正面的象征,溫潤如玉、中正平和、尊老愛幼…所有贊美的行為,都在“禮”的范疇之內,“禮”就是世間最美好的品德。

  然而,房俊是個什么東西?

  這人是個棒槌啊!

  溫潤如玉、中正平和、尊老愛幼…這些個美好的品德,哪一項跟他沾邊兒?

  可偏偏就是這么世家子弟之中的另類,似乎完全將“禮”的準則給拋棄的棒槌,卻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功勛貴族也好、世家門閥也罷,第二代之中幾乎無人能出其右!

  皇帝更是對其寵溺偏袒,信重有加。

  至于房俊的那些功績?沒人放在眼中。

  在他們看來,弄出來那些個作坊、商號敬獻給皇帝,簡直就是佞臣中的佞臣啊!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成天與銅臭為伍,那就是個小人啊!

  率領水師縱橫七海、掃蕩四夷…那算是功勛么?

  當真滅國奪城,那算是開疆拓土了,可僅僅是依仗船大人多,背靠著大唐之威儀狐假虎威,滅了哪個國了,將哪一座城納入大唐版圖了?哦,別說什么峴港、難波津之類的,化外蠻夷不說,還特么都是租借…

  這都算是什么功勛?

  換了我上,我也行啊!

  就是這么一個棒槌,現在家主、族老們還要將家中唯一的南梁血脈洗白白送去那廝的床榻之上,任其凌辱…

  這特么不能忍啊!

  蕭銳站在門口處,一身錦袍,雖然年屆中旬,卻依舊眉目俊朗、豐姿如玉。

  他是蕭瑀長子,又是李二陛下長女襄城公主的駙馬,且官拜太仆卿,乃是從三品的高官,蕭氏一門,也就他的官職對上房俊不至于太過寒酸…總不能讓父親站在門前親迎吧?

  沒那個道理…

  蕭銳性情還算沉穩,之前對房俊頗有微詞,但是自從父親蕭瑀決定聯姻之后,他便一改以往的觀感,極力贊成此事。

  蕭氏歷史濃重、家學淵源,在江南更是聲名鼎赫的士族,即便是朝中,其父蕭瑀亦為清流之靈秀,聲譽頗隆。然而尷尬的是,自蕭瑀之后,蕭家固然人才輩出,卻甚少有直接掌握實權者,大多是六部郎中、主事這等職務,既無實權,又無影響力。

  若是能夠將前程遠大的房俊拉到蕭氏這邊,好處實在是不要太多。

  況且蕭銳深知如今朝廷之政策,雖然從未有人喊出打壓世家門閥,但是每一項政策的推出,卻都實實在在的削弱世家門閥的根基。

  而房俊,便是皇帝削弱世家門閥政策的先鋒…

  這就是皇帝手里的刀,看誰不順眼就看誰,背后站著皇帝,誰敢不巴結?

  世家有世家的驕傲,但世家不能將自己的驕傲放在皇帝意志的對面,這是蕭氏的取舍。

  事實上,蕭氏舍棄以往的陣營,轉而通過聯姻房俊的方式站到皇帝的身后,所獲得的利益,已然遠遠超出之前幾十年的經營。

  單單是每一次龐大的船隊載著無數貨殖出海受到水師的全程護衛,到達峴港、難波津等地之后當地駐軍武官的全力運籌,蕭家便已經賺得盆滿缽滿。

  更別說數位蕭氏族老即將進入長安書院成為教諭…

  不過身旁幾位蕭家子弟的情緒,令蕭銳第一時間便察覺到。

  他蹙了蹙眉毛,冷冷的掃視幾人一眼,盯著一個身材健美的男子,沉聲道:“今日乃是蕭家大喜之日,自今而后,房俊便是吾蕭家的女婿,無論以往爾等與其有任何齷蹉,都要統統放下。”

  他唯恐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那房俊豈是好惹的?好在蕭家的這些個子弟盡皆在長安多年,知曉那房俊是個眼里不容沙子的棒槌,縱然心中不滿,也必然收斂幾分,不敢太過火。

  但是這個健美的男子,卻令他有些擔憂…

  一干蕭氏子弟趕緊道:“大兄放心,吾等省得。”

  蕭銳年長,兼且位居高位養成了一股子官威,又是家主的繼承人,這些兄弟們對其甚為尊敬。

  唯有那健美男子不以為然的挑挑眉毛,嬉皮笑臉道:“叔叔這說得哪里話?弟弟常年呆在西域,等閑亦不得機會返回長安,至今尚不知那房俊是否三頭六臂,何來齷蹉之有?”

  蕭銳聽這話就覺得口氣不對,言辭告誡道:“莫要胡來!那房俊性情暴戾,吃不得半點虧,又有陛下袒護,與其沖突,定讓汝吃不了兜著走,便是父親怕是亦護不得你!”

  健美男子愈發桀驁,冷笑道:“叔叔莫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吾蕭嗣業自幼隨姑奶奶入西域,貞觀九年率領突厥部眾內附,因功被陛下敕封為單于都護府長史,那個時候,他房俊還在吃奶呢吧?哼哼,不過是依仗家世與圣眷的一屆紈绔,有何懼哉?”

  蕭銳大為頭痛…

  這蕭嗣業乃是六伯蕭珣之孫,是他的侄子,卻比他還大上兩歲,秉承了蕭氏一族俊美的外貌。孩提之時便跟隨姑奶奶蕭皇后居住在洛陽,因其聰慧俊美,很是受到隋煬帝的寵愛,之后大隋滅亡,更是跟隨蕭皇后進入突厥。

  貞觀四年,李靖滅突厥,迎回蕭皇后。

  因父親蕭瑀舉薦,蕭嗣業得以留在西域,統領投降的突厥人,貞觀九年,帶領突厥人內附,被皇帝敕封單于都護府長史,管理內附的突厥人。

  大抵是草原大漠的遼闊,養成了蕭嗣業桀驁不馴的個性,與蕭氏一門詩禮傳家、溫潤如玉的家風迥然有異。此次返京,父親打算令其回到長安任職,頂替李孝友被剝奪的鴻臚卿官職。

  因為其在西域管理突厥人功勛卓著,有著豐富的與外族溝通經驗,故而皇帝已然同意,不日便將下旨…

  正欲再言辭警告一番,忽聞一陣鑼鼓震天,扭頭看去,卻是房家的迎親隊伍已然到了坊門前。

  蕭銳瞪了蕭嗣業一眼,告誡道:“莫要生事,不然家法不饒!”

  言罷,整理了一下衣冠,站在門前臺階之上,迎候迎親隊伍。

  蕭嗣業不敢當面喂你蕭銳的話,卻偷著撇撇嘴,眼睛掃了身邊兄弟叔伯們一眼,冷笑一聲。

  眨眼之間,迎親隊伍已然來到宋國公府門前。

  房俊騎著一匹棗紅馬,一身吉服,到了近前翻身下馬,沖著臺階上的蕭銳等人施禮道:“有禮!”

  蕭銳一臉笑容,亦道:“有禮!等候二郎已久了,來來來,速速入內。”

  蕭家固然乃是大唐最頂級的門閥,但到底是納妾,諸多繁瑣議程一應精簡,房俊臉上帶著笑,便抬腳邁上臺階…

  忽然眼前人影一閃,一人自后排站出,笑吟吟道:“吾蕭家之女,豈是這般容易便娶過門?還得先過了吾這一關才行。”

  房俊聞言止步,抬頭看去,臉上的笑容便淡了下來。

  蕭家這是什么意思?

  蕭銳在蕭嗣業站出來的那一刻,心里便“砰”的一跳,恨不得將這個混賬掐死!等他再看到房俊的神情,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冷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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