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趙匡胤生怕走了唐末武人亂政的老路,定下了這重文輕武的立朝之本,也成就了這個華夏五千年歷史之中,最悲情、最可愛的時代。
蓄兵百萬卻羸弱不振,天下富庶卻積貧難除。
呵呵,多么奇葩的時代。
......
地處京西南路的鄧州,深居中原腹地,遠離邊患,又有湍河、刁河、趙河、嚴陵河等幾條大河穿境而過,于東南匯于白河,注入漢水。
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造就了鄧州少山多平原的絕佳地貌,是以農事昌盛,地產頗豐。
鄧州城不算大,但卻十分繁榮。
時逢卯時未過,朝陽初升,城內各處已是人聲鼎沸,東西兩市更是人潮如織。各色商鋪臨街而立,販夫走卒往來穿梭,一派盛世華年之姿。
晨煙渺渺,人聲沸沸,除了少數為生計奔走的宋民行色匆匆,多數的城中百姓都顯得從容安逸,游走于處處飄香的各家早點飯鋪之中。
賈婆子剛起了一鍋炊餅,便站在自家店前攬客,扯著嗓子叫賣起來。
可是,雖然街面兒上人流如織,但進店照顧生意的卻寥寥無幾,眼見一個花襖老婦搖著絲帕行了過來,急忙高聲唱喝:
“呦,六嬸起的可是夠早!來來,咱這有剛出鍋的大白炊餅,還不撿一籠家去?”
被喚作六嬸的老婦嫌棄地撇了一眼碼得齊整的白面炊餅,神情頗為得瑟。
“炊餅有何吃頭兒?家里頭的要吃唐記,要不老身才不起這大早。”
賈婆子立馬蔫了下來,扁著嘴,吃味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唐記。
她這邊買賣還沒開張,人家唐記門前已經是人聲鼎沸了。
“嬸子這是又說成了哪門親,都開始給唐大郎送冤枉錢了。”
“那唐記貴的要死,也不知道有啥好吃頭,還不如咱這炊餅來的實在。”
賈婆子這話里醋味十足,六嬸自然嗤之以鼻,“人家那是鄧州名吃,也是你這炊餅能比的?”
說著,一甩手中絲帕,溜溜地往唐記門前行去。
走之前,還不忘扔下一句揶揄:
“要不咋說你這生意做不過唐記咧,也跟人家唐大郎學學,看看人家這買賣做的,端是紅火!”
......
賈婆子朝著六嬸的背身暗啐一口:
“老刁婆,只憑一張厲嘴!”罵完也自覺無趣,返身回了店里。
心說,“當真是不怕麻煩,唐記那大隊都排到街面上了,得耗到啥時候去?也不知道這唐大郎使了什么妖法,讓人寧可甘心排隊,也要傻等。”
其實,還真不是賈婆子撒潑耍刁,實在是唐記的生意好的讓人妒嫉,整個西市的餐食鋪子就沒有一家不眼紅的。
別家鋪子才剛剛開始上客,唐記卻已在門外排起了長隊。
......
唐記食鋪門前。
一眼高灶就架在了鋪子外面,兩口平底的三尺大鍋并排坐在灶上,泛著騰騰的熱浪。
透過鍋蓋,隱約聽見鍋里傳里呲拉拉的響動,一陣陣油香勾得排隊的諸位一陣心急。
六嬸排在隊里,等的甚是心焦,把腦袋探出隊伍,對掌灶的那位出言催促道:
“我說馬老三,唐家大郎怎么就雇了你這么個溫吞老漢?快些出鍋,家里還等著吃食呢!”
“嘿。”馬老三眼睛一立。“就你急?著急你咋不去照顧別家生意?”
婦人聞言,指著馬老三左右招呼著罵道:“大伙都聽見了吧?兀那馬老三卻是越來越狂,居然都開始趕客人了。”
眾人一陣哄笑,都跟著六嬸一起揶揄起這溫吞老漢。
六嬸哪會就這樣敗下陣來,伸頭朝著店里面大聲吆喝:
“唐家大郎,還不出來照顧生意?再由兀那老漢胡亂支應,客人都被他嚇跑喱。”
話音剛落,就見店中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身青衣小褂甚是精神,手里還拿著把木工小刀。
少年站在店門也不上前,笑盈盈地看著婦人。
“跑了不怕,只要嬸子和眾位街坊還來關照小店,就餓不死小子。”
“嘿,端是一張巧嘴。”六嬸白了少年一眼,其實心里如沁蜜糖。
轉頭又向馬老三吃味道:“兀那老漢真是福氣,攤上唐大郎這位運財童子。老身要是遇上這樣的主家,也要甘當傭戶了。”
馬老三雖悶頭盯著鍋灶,卻難掩得意之色,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六嬸快別夸了!”
唐大郎佇立門沿,“再夸,小子可就當真了。”
“哈哈哈哈......”大伙兒又被逗得大笑不已。
“這哪是個十四歲的娃子,簡直就是個小人精!”
“唐冠宇那浪蕩鬼若是知道,也能含笑九泉了。”
在眾人一陣哄笑聲中,唐大郎折回了店中。
............
回到柜臺里,看著店外馬伯守著鍋灶,店內馬嬸前后支應,一切井然有序,唐大郎心中說不出的踏實寧靜。
嘴角牽起一個弧度,拿起柜下一塊兩尺多長的木條,用小刀繼續雕琢起來。
木條為一半弧長形,三指多寬,二尺多長。一面平滑另,一面則帶著弧度,形狀十分古怪。粗看之下,倒像是半截扁擔。
只是,扁擔的一頭還連著一塊巴掌大的扁平木板,實在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其實,這東西宋人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放到現代,九成九的人會認出來,這分明就是一把吉他的琴頭。
......
宋人當然不會知道吉他這種樂器,也唯有唐大郎這個開了掛的家伙,才會把它帶到大宋來。
唐大郎本是千年之后那個時代的一位普通研究生,姓唐名奕,與北宋的唐大郎同名。
畢業之后,回老家接手家里的買賣,不想第一天就出了狀況,一聲驚天巨響,不單把唐家的私營小廠炸上了天,連他也順帶著被崩得骨頭渣子都沒剩。
可能是老天爺也覺得培養一個新時期的高學歷人才不容易,就這么死了有點可惜,于是唐奕稀里糊涂地跨越千年,來到了這個中華民族最鼎盛、也最悲情的時代——北宋中葉。
好吧,已經算是穿越古代的頭等倉了,要是回到漢末三國、唐末五代那種亂世,那才叫真的悲催呢!
前世的唐奕走得“轟轟烈烈”,一聲巨響伴他長眠天地。
這一世的唐奕來得卻是“悄無聲息”,甚至有些凄零慘淡。
......
一睜眼,唐奕就發現,這個北宋的唐奕還真是慘的可以。
家人死光了不說,家產也被這具身體的敗家爹禍害光了。自己更是在家敗和喪父的恐懼中一病不起,這才讓千年后的唐奕鉆了空子。
唐家原本是鄧州大戶,傳到唐大郎之父唐冠宇這一代更是家財萬貫,田產頗豐。盛極之時,唐宅光使喚傭人就有十幾二十個,一時風光無二。
和很多俗套的故事一樣,唐家富貴,但總少不了一個敗家子來給主角增加難度。
這位唐冠宇大官人就不是什么好鳥,吃喝嫖賭樣樣精通,沒幾年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說,還把唐家偌大的家業敗個精光。
唐妻見家道日漸衰落,苦勸無果,郁郁而終。
最后,唐大官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在粉頭小姐的肚皮上得了天道,一命嗚呼了。
唐大官人最后的時光只能靠變賣祖業為繼,家里使喚傭人的傭資那是一拖再拖。
他一死,幾十個長工使女眼見拖欠的傭資是要不回來了,情急之下來了個卷包膾,把唐家幾近搬空,哪里還顧得上唐家那個未成年的小少爺。
到最后,搬無可搬,就連廚房做飯的大鍋都讓人抬走了。
但,凡事都有個例外。
在忙著搬空唐宅的一眾家仆之中,唯獨一對老夫婦未動,就是馬老三一家。
按說,最恨唐冠宇的就應該是馬老三了。
馬老三育有一子,二十有三,早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但是,宋人娶妻三媒六聘,可要不小的一筆銀錢。
馬老三一家窮得叮當響,本想著一家三口在唐府做工,攢下些銀錢好做迎娶之用。哪成想,在唐家干了四五年,一個大子兒都沒拿到,唐大官人就死翹翹了。
馬老三也不是沒有想過和別的傭工一樣,搬些唐家財物變賣,好為兒子娶上一門親。但看到唐奕還是幼年蒙童,又一病不起,馬老三實在下不去這個手。
忠厚老實的馬老三一咬牙,不但沒有落井下石,還擔負起了撫養唐奕的責任。
馬家父子在街面找些為商戶搬運的活計勉強為繼,馬嬸也接些幫人漿洗之活貼補家用。
來到大宋的唐奕,不但錦衣玉食沒有,美婢嬌妾欠奉,放眼望去,除了空空如野的唐宅,就剩了馬老三帶著妻兒傻呼呼的沒跑。
唐奕顧不上思念千年后的父母親人,更顧不上埋怨,他首先要解決的問題,竟是如何填飽肚子......
經過一段時間對大宋朝的了解,唐奕發現,他雖貴為高科技人才,但是在千年前的大宋,前世所學根本沒什么用。
誰能告訴他,一個“高分子化學”碩士生在大宋怎么玩得轉?
化學興宋嗎?可以。但是,現在他連吃飯都是問題,還興個屁的宋。
無奈之下,唐奕只得從最基層做起,把目光轉向了餐飲業。
大宋的餐飲業十分發達,在這個中餐體系初步成形的時代,后世的一些菜品十分適合宋人的口味。
此時的大宋,植物油還只用來點燈,炒菜還被京城里的大酒樓當做獨門秘技藏著掖著,唐奕就算賣生煎包,也能掙個盆滿缽滿吧。
于是,唐奕一咬牙,把死鬼老爹唯一留下的宅子也給賣了,毅然在西市街面上盤下了一間鋪面,開起了“唐記食鋪”。
而唐記食鋪賣的,就是生煎包。
呵呵......堂堂穿越眾,夢回千年,卻賣起了包子,也是沒誰了。
......
至于吉他,純粹是把唐奕憋得沒法兒的產物。
宋朝雖然是繁華至極,但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還是太過單調。況且,大宋朝那些“找樂子”的地方,他一個十四歲的孩牙子也去不了啊。他總不能十四歲就步了那個便宜爹的后塵,流連煙花柳巷吧?
實在無聊,唐奕就想把后世他唯一的愛好——吉他鼓搗出來。
雖然他只會彈,不會做,但是玩了那么長時間,他對這種樂器的了解還是很深的。沒做過不要緊,慢慢摸索著來吧,反正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總有一天會做出來的。
到時候,唐奕就抱著吉他,給古人們吼一首多么痛的領悟。讓他們也知道知道,老子在千年之后過得好好的,卻被扔到了北宋,這是多么痛的領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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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在開頭的話:
這是蒼山的第一本書,難免會有瑕疵。客官們多擔待。包容和耐心才是新人最需要的。
另外,調教大宋就是一個天真的成人童話故事,有的只是那個時代的可愛與溫情。如果想看權謀暗斗、人心叵測的朋友,注定會失望。
這是一個瘋子沖進傻子堆兒里的故事。把一個民族變成痞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