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要坐車?”
裴子云出了角門,春雨涼風一吹,拿著圣旨就不想繼續,打濕了可不好,就在這時,一輛牛車過來,車夫說著,這車夫年紀不小了,額上有些皺紋。
剛才遠遠見裴子云自長公主府出來,四處打量,一看就是在等牛車。
裴子云見車夫過來,就笑著,看來不用等了:“要,去東平街十字口多少錢?”
“公子,去東平街是二十文,童叟無欺。”車夫咧開嘴,缺了一顆門牙笑著。
“行,這是二十文,送我去。”裴子云懷里掏出二十文,上得牛車,看見里面簡單,還干凈,向椅坐穩,車夫向車內看了一眼,見著裴子云坐穩了,就笑著:“公子,現在天還冷,又下這風雨,我穿綿袍都打顫兒,您怎么就穿了這點?”
裴子云怔了一下,笑著:“我里面有夾襖。”
車夫一聲吆喝,牛車動了,這陰雪天,街衙巷陌還有不少行人,只得慢慢而行,只聽牛蹄踏在泥水,細雨打著油布時的聲音。
裴子云撫著圣旨,端詳著它。
圣旨其實到現在已經非常成熟,并且有詔、誥、制、敕、諭五種基本格式。
詔是廣而告之的意思,等級最高,皇帝只有向天下公布時才用這格式,自己這圣旨輪不到這級別。
誥是重要旨意,冊封五品以上及世襲爵位,制是皇帝親作旨文,敕是普通單獨命令,冊封五品以下七品以上,及非世襲爵位。
諭是日常批示和口頭批示,冊封七品以下,私璽就可。
圣旨都有軸柄,質地按性質不同有嚴格區別:詔必用玉,誥和制用黑犀牛角,敕用黑牛角。
這冊封真君用的是敕封,黑牛角軸,旨意卷面是蠶絲制成綾織,染成紅色,上面有著祥云瑞鶴,兩端則有龍。
略展開一看,第一句是敕曰:“聞松云道觀山傾真人道術靈驗,驗于一方,功及生民,宜表皇朝之霈澤,贈封真君,輝增寶冊。”
上面還有一個大徐皇帝的印璽,望之令人頓生威嚴肅穆之感。
“咦?我是不是眼花了?”細雨中顛簸著,突覺得它字字帶著光,隱有一條紅色蛟龍在周圍盤旋,裴子云一怔,再看又沒有任何異處,心里一凜,就不再繼續看,將它收起。
雨繼續打著油布,見車簾垂下遮住視線,裴子云心念:“系統!”
眼前出現一個梅,迅速放大,變成一個半透明資料框,帶著淡淡的光感在視野中漂浮,凝看上去,自然浮現一行字。
“任務:建立勛功,成外門三杰(已完成)”
但雖已完成,向著一點,任務卻不動,裴子云皺眉,看來這任務必須是徹底落實,真正成形才完成。
良久裴子云嘆息了一聲:“看來必須得護送圣旨回到松云門。”
“到了,公子!”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裴子云被驚醒,下了車,雨絲倒停了,眼前就是裴府,春天來了,小丫頭就在內墻種了花,此時掃視一眼進門,白家母女掃地,見著裴子云回來,就歡喜笑著迎接出來。
“無事,你們繼續忙。”裴子云說。
“是,公子。”白三廚說,現在幸福日子和以前苦日子,簡直是千差萬別,因此做事也格外勤快。
裴子云見著這大樹,枝丫上已長出了一些嫩芽,生機昂然,至于以前掘金的痕跡是半點沒有了。
當下沒有說話,徑直入得內室,收拾行禮,東西不多,只幾件換洗,就聽白三廚上前敲門:“公子,今晚可在家用餐,我去準備。”
聽白三廚的話,裴子云沉默了一下,原只是請打掃服侍幾天,正想著說:“不用,自己明日就走。”
這時就看見了小丫頭在擦窗,努力踮著腳,就說:“哎,別那樣高,雨滑跌了就不好了。”
小丫頭回首:“公子,我不怕。”
更努力擦了起來,這神態讓裴子云心里一酸,本要說的話就卡住了,想起了第一次見得這一家人的情況,以及剛才路見的情況。
元宵已過,雖有風雨,漸漸轉暖,文人墨客見此不免踏青,或執傘山畔,或坐船于湖中,煮茶吟詩,賞雨聽風,好不愜意。
而平民面對風雨,毫無觀賞的心致,忙縮起脖子,或一路小跑,或緊貼著墻根,沿檐下小心翼翼躲雨。
原因只是衣裳單薄,要淋了雨,吹了風,生了病,就算不死,湯藥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而白家當日更不如,家住狹窄巷口,污水橫流,發髻凌亂,連衣服都沒有得穿。
裴子云怔了怔,就說著:“給我準備晚餐,豐盛些。”
“明白了,公子。”白三廚答,接著就準備。
看著她們的身影,這房本是為了掘金而購,且自己有居所也方便,只是以后是否來京城還不知曉,本來理智的就賣掉房子,辭了這白家母女,這時卻有些不忍,自己并不是圣母,但對自己是舉手之勞,又何必不拔一毛呢?
連牙婆都前后賺了自己百兩銀子,何況這母女?
裴子云想著就思忖起來,目光掃視了一下這經過一段時間內外嶄新的住宅,進了書房,隨手抽了一卷看著。
沒有多少時間,小丫頭就來請,裴子云出去,白三廚正擺酒布菜,見進來,笑迎了出來蹲膝請安,裴子云坐在桌前,由小丫頭斟酒,舉杯“啯”一口咽了,看了看,都是這個時令難得的菜肴,就笑著:“坐下來一起吃吧。”
“公子,我們哪能上席。”白三廚連忙推辭,裴子云說:“我今天有事吩咐,一起上桌,我有話說。”
這吩咐,白三廚才勉強坐下,只是拘束,裴子云也不為意,吃著菜喝著酒就說:“我要準備回應州了,怕再來就是一兩年了。”
“哐當!”就聽小姑娘一驚,手一顫抖,一只碗就摔碎了,臉色頓時變的雪白,這些時日,裴子云給新衣服,給吃食,這小姑娘覺得生活有了盼頭,可不想今日說要離去,頓時彷徨不知何去何從。
“公子,你還回來嗎?”白三廚還算鎮定,呵斥了小丫頭一句,向裴子云問,裴子云笑了笑:“以后還會回來,只是不常住。”
剛才小丫頭的神色落在眼中,人貧艱難處,不是外人說風涼話可解決。
“多謝公子這些時日照顧,明日我們就搬出去。”白三廚唯唯諾諾說著,整個人有點顫,臉色發白,剛自舉步維艱日子過來,現在突然之間失去就難忍,依依不舍,只是她失去太多了,知道沒有辦法。
“你們別慌,我自有著打算,我給你們安排了兩條路。”
“第一條,這房我是還要住,只是我回來時間少,你們幫我照看,我一兩年后可能回這里,銀子我不會少你們。”裴子云說:“我給你三十兩銀子,這宅你們三人可選廂房住,我的房間不許動。”
“第二條就是你們跟我去應州,我在應州有田宅,缺著人。”
聽裴子云的話,白三廚和她的女兒都沉默一會,小丫頭就第一次鼓起勇氣:“公子,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來京城了?”
“是的話,我想和媽媽跟你去應州。”
“丫頭!”白三廚連忙打斷了話。
“娘,難道你看不出,公子是可憐我們才這樣說,他不回來了,這樣我們兩個怎么能守住這宅,就算守能守多少時間呢?”
小丫頭漲紅了臉說著,裴子云一怔,從沒有想到她有這樣勇氣,問:“小丫頭,你叫什么名字?”
“白三丫。”
“三丫不好聽,就叫白壓。”裴子云說著,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就看向了白三廚,白三廚一咬牙:“既是這樣,那我們就跟著公子走。”
“那也可以,房子我和牙婆說了,廂房可以租出去,有人住房子才不會壞的快,你們既下了決心,就準備吧!”
當天,裴子云就出門尋牛車駛入碼頭,見著雖入夜了,碼頭人來人往,遠處的運河上千帆競技人來人往。
正行著,一個小廝就上前而來,小聲問:“公子,可是要坐船,坐船是要坐我們景商聯行的船,安穩,踏實。”
隔壁一個船行小廝連忙說:“誰說,只有我萬榮船行才是最大,公子你要去哪?坐我們萬榮船行的船你不會吃虧。”
兩個小廝對上了。
“我要去應州州府,不知道兩家誰有船去?誰有我就坐誰。”裴子云說,這兩個小廝競爭反能更了解情況。
景商船行的小廝一聽,臉上就帶上了笑意,說:“公子,你這可是選著了,我們景商船行明日中午就有一趟經過應州客船,公子可以坐。”
“哼!”萬榮商行小廝競爭不過,冷哼一聲轉身就離開。
“公子,請。”小廝就請裴子云進船行,一大片墻有著水域圖,有著竹牌掛在其上,小廝跟前臺掌柜說:“掌柜,這位公子要去往應州。”
轉身跟裴子云說:“公子,你要幾等房,是否有侍女、仆人、或大件船貨,我們可以接送,都便宜。”
“給我來間甲房,我有二個侍女,你再給一個乙房,余沒有要帶的貨。”裴子云發覺不愧是京城,這運輸都已成了系統了。
“好,公子。”前臺掌柜說,取二張船票遞上:“誠惠二十三兩。”
這掌柜笑瞇瞇說,剛才裴子云進來,掌柜就觀察,衣服,靴子,用料都上品,不用擔心付不起船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