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觀 話說裴子云出去,女冠就吩咐女道童安置著葉蘇兒,這道觀外半部看似普通,到了后間私園,一垂花門后,葉蘇兒不由暗驚。
只見一道走廊形成周轉,樹木山石皆精致,在當中是廳,廳后是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入了自己房間,布置得清雅,墻壁都裱了桑皮紙,女道童就笑著:“你且休息,餐時我會來叫你。”
說著出去,見女冠這時已放下紙,眼前卻有一個淡紅色的符紙,上有一小片圓光,卻有一人影,里面正有人對著淡淡說著:“師妹難得耗用符影通訊,卻是為了何事?”
“師姐,今松云門趙寧寫了封信,讓我庇護一人。”女冠微笑,簡單幾句話就說明了:“于是賣了個小小的人情。”
“這事甚小,師妹庇護了也就罷了,不值師妹難得耗用符影告訴我吧?”對面人影沉默了下,說著。
“還是師姐知我,你看這文,這是裴子云五步之內所作,文才倒也罷了,你看里面的描述——”
說著,女冠就朗讀,這桃花源記不過是三百九十五字,片刻就讀完,卻頓時使對面的人影沉默良久,才說:“此篇桃花源記,雖不過數百字,但其描述,宛然世外,可稱世外桃源。”
“看似是福地,又有幾分是小洞天之描述。”
“這裴子云,是道門弟子?”
女冠就笑著:“如果是道門弟子,我還驚訝什么呢?”
“這人我知道,松云門趙寧尋找轉世師叔,就在臥牛村,開始時也注意到此子,后來發覺此子凡心過重,一心只念儒書來考取功名,故也就放下了——此子斷不知道道門奧秘。”
“而且這福地洞天描述,雖外傳弟子,入門弟子也不知曉,唯真傳弟子才知道,趙寧斷不會告之。”
“那就是道根慧骨了?”對面人影又一陣沉默,這才說著:“符影將盡,也不能細說,這樣罷,我出關就過來親自看看。”
說著,“啪”一聲,符紙上一小片圓光熄滅,而女冠也不以為怪,揮袖一笑:“哈哈,想不到我在此潛修,都為師門尋得良才,立得一功。”
心情甚是愉快,吩咐:“今日,就讓李嬸多上幾個菜,告訴她,以后觀里多了一個人!”
女童就答應了,沒有任何難色,道觀雖不小,但都是女子,師傅又不肯天天入廚,故平時餐事,都是附近一家小酒家供應,這時只要多說一聲就可,無非是多花幾兩銀子的事。
這幾兩銀子,自然不是大事。
臥牛村 裴子云沉思著回去,這時差不多中午,就算出了事,人還得用飯,故整個村子上空都飄著裊裊炊煙,到了門口,下意識抽下鼻子…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草木灰,以及米飯香味。
“娘,你回來了?”
裴子云一眼看去,卻是昨天出門的母親裴錢氏已回到家中,在做飯。
這是個只有三十多歲,但長久勞累看上去有四十左右的婦人,并且辛苦使母親染上了咳嗽,咳了起來。
心中出現一點熱流,裴子云連忙上前,輕輕給她捶著背,裴錢氏一回首,見是自己的孩子,身著青衫,剛從外面回來,皺起的眉,也緩了下來。
裴錢氏一把抓住裴子云衣角,問:“兒啊,今晨我回家,不見你,又聽見村里老嬸子私下說昨晚黑風盜來村里要糧食,沒見到我兒,甚是擔憂,現在看見我兒沒事,我就放心了。”
說完,就掉下了眼淚。
前世母親也是這樣,為了自己總是容易流淚,裴子云看到母親這樣不禁心中一痛。
這時,裴錢氏起身,只見爐中柴火正熾,一根根炙熱火苗舔著鍋底,粥香從鍋蓋下隨著熬開而出來,只是家中貧瘠,這廚房也就建的矮小,沒有煙囪,煙就自鍋下出來。
原來母親是趁著熬粥的時間,再針繡一點織品,來補貼家用,因被煙熏著才咳嗽,裴子云這才發現母親咳嗽的原因。
“娘,放柴火我還會!”裴子云輕輕推著,裴錢氏拗不過自己兒子,只得守在繡織品。
“葉蘇兒,我一直很是相中,人長的秀氣,也能持家。”母親織著,面帶笑容的說著,卻不知道昨日黑風盜求取村中美人之事。
“我知道你和葉蘇兒是從小的青梅竹馬,以后不管怎么樣,你都要善待于她,我看你們這兩小無猜,以后成了家,我這母親也就心安了。”說完看著廚房的粥熟了,就準備上前拿著碗。
母子兩人,就著咸菜喝著粥,裴家治家很嚴,裴母也是如此,吃飯時,除非有事,不言語。
吃完午餐,稍作歇息,裴子云將今天見了先生的事,隱去了葉蘇兒,一一說了,說到先生贈銀,讓自己去府試時,裴母一聽這事,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說起了話。
“你亡父,本是前朝舉人,當時朝廷無人,就調去任了縣主薄鎮壓叛亂,結果反被賊人所殺。”
“這本是殉國,不想又受人誣陷,說是投賊而死。”
“混亂中哪能爭辯?我同你舅逃離,這兵荒馬亂,一路都不太平,你的舅舅因護著我,在逃亡中舊傷復發,一命嗚呼。”
“因逃亡時慌亂,只來得及帶著身上一點積蓄,來到村子只能置辦下一些家業,誕下你,就花費干凈,生活日漸困苦,除留下的科考書籍,余置辦家業也都抵押了出去,幸我還會針繡手藝,這才勉強為生。”
“新朝鼎立,世道漸安,數年前,趙先生來到這里,因可憐是宦家之后,讓你拜他為師,時常周濟我母子,每日教你讀書。”
“今日說你讀書已有成,我家終能光宗耀祖,你父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以后你得了功名,不要忘了趙先生對我家的幫助。”
隨著母親的述說,裴子云不由怔怔,回到房內,這是一間小房,木柵小窗,一張木榻就占了半間,榻上齊整疊著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而貼墻放著一個書架,上面密密麻麻是書,這是母親裴錢氏拼了命,不帶金銀細軟也要帶上的書籍。
這是讀書人家的根本。
架上的書已被原主全部讀過,小木案上擺著硯紙筆。
裴子云坐在榻下一張條凳上,掃看四周,心情沉重,有些出神,想起系統的任務,略有所悟。
看來原主并不是完全迂腐,這裴家本是官宦之家,父死,舅死,母子相依為伴,裴錢氏原本是縣里小姐,為了兒子為了家名,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原主怎么就能無情無義,拋棄一切去修仙?
而且這系統本是原主靈寶所化,既非全能也不甚關心別處,發布的任務都有原主遺憾有關,因此第一件任務是拯救葉蘇兒,第二件就是考取功名,而考取功名大半卻是為了這眼前,不到四十已有白發和皺紋的母親。
裴子云將宣紙鋪開,磨著墨,磨了一會,墨汁已有點稠黏,拿起筆,試著寫起了文章。
只是一會,一片文寫出,只是把文章細細品味,越看越是不對,根本不能入目,裴子云不由沉默。
原主素質并不算高,十歲讀書,在這個時間點上,過去不算,接下去花了五年時光,終于勉強中了秀才,而自己雖說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可是記憶并不等于才能,簡單的說,就是看了別人的書一樣。
現在自己,雖有記憶,寫的文章卻中不了秀才。
當然,有著記憶,省著幾年讀書,可是要修到原本秀才程度,怕又要幾年。
自己和裴錢氏,還能等幾年?
原主記憶,七年后裴錢氏就病去了。
心念及此,沉默良久,拿起師傅所贈文章,細細品味,良久長嘆:“這樣文章,我再花上幾年也不如啊。”
“那只能作弊了。”
“原主有迂腐之氣,竟然暗里害怕自己的金手指,我卻不怕。”
“系統只是頒布任務,解鎖著權限,其實按照原主記憶,這梅花的功能,卻是盜取靈機和道機啊!”
裴子云在著房間,窗戶朝著南開,此刻窗戶半開半掩,窗外一支桃花盛開,久久凝思思慮。
“眉心梅花一瓣已開,雖不能盜取道機,但盜取不含超自然力量的靈機,卻已經可以了,這時就可尋著靈機寄托之物。”
“這有著奇效,能迅速增長見識,想要考取秀才,就要從這上面下手。”
“我記著趙先生,身是道人,明里是蒙館教書,收集了不少書籍。”
“按照原主記憶,印刷與普通抄錄,哪怕記載的內容是天書金錄,也不能盜取,因里面不含靈機道韻。”
“只有讀書人或道人一輩子嘔心瀝血,親筆所寫,寄托著他們的靈慧,才可當成寄托之物,而給我盜取。”
“趙先生有著書閣,或其中就有著自己所需,今天已經麻煩了先生,不宜再去,自己明日可去。”
“而且自己夜里搏殺,已很是疲倦,就休息一天。”
這樣想著,裴子云就定下心來,頓時覺得精神和肉體的疲倦,滾滾而來,倒在了木榻上,不多時,就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