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虎步走到馬車跟前,程務本雙手抱拳,“老臣程務本,迎接公主回家!”
一句迎接公主回家,頓時讓車內的閔若兮熱淚盈眶,這一段時間的酸甜苦辣涌上心頭,鼻子里酸酸的,打開車門,彎腰從內里走了出來,看著老將程務本,倒如同在外頭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看到家里的長輩一般,眼淚嘩的一下便涌了出來。
“程帥!”她哽咽著道。
第一眼看到昭華公主容顏依舊,程務本便放下一半的心來,但一看到公主哭得稀里嘩啦的,眼中頓時利芒一閃,抬眼看向遠處的龍鑲軍方向,“公主,可是他們有無禮之處,要不要老臣替公主出一口氣?”
“不,不,我只是看到程帥,心生感慨罷了。”閔若兮搖搖頭,“眼下時局,實在不宜多生事端。”
“一切聽公主吩咐。”程務本點頭道。
閔若兮跳下車來,卻又轉過身去,程務本一怔,接著便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從車里鉆了出來,尊貴的公主居然伸出手去,扶住了男子的肩膀,攙撫著他走下車來,“小心一點。”她柔聲道。
看到這一切,程務本不由得有些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程帥,這便是一路護送我逃出虎口的西部邊軍敢死營秦風秦校尉!”閔若兮看到程務本的眼神,不由小臉一紅,小心地解釋道:“秦風受了重傷,使不得力。”
“哦,原來如此!”程本務作恍然大悟狀,不過心里卻是在嘀咕,即便是受了傷,公主也不是沒有隨行人員,這么如此不避忌,居然與一個年輕的男子共處一個車廂,而且行止異常親昵,神態更是暖昧異常。
他是千年的狐貍的成了精,自然不會去挑破這一點,只當沒有看到。沖著秦風點點頭,“左帥麾下第一悍將,早有耳聞,今天卻是第一次見面,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輕,二十才剛出頭吧!”
面對著當今大楚統兵最多的一方大帥,秦風心里也是有些忐忑,抱拳行禮:“秦風見過程大帥!”
剛剛彎下腰去,程務本已是伸出手去扶住了他,“不必多禮,秦校尉千里護公主歸國,為國立下大功,程某要向你表示感謝才是。”
這一扶之機,一股內力已是在秦風身上游走一遍,察覺到秦風體內的異狀,饒是他見多識廣,本身更是九級巔峰的實力,也是驚詫莫名地看著秦風。
秦風苦笑,解釋道:“最后一戰,體內內息失控,人也昏了過來,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想卻又莫名其妙的活了過來,身體內還多了一股外來的內息,也不知是何人所為?”
程務平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此人應當沒有惡意,如果不是這股力量束縛住你體內失控的內息,只怕你早已經死了。你本身修練的功夫太過于霸道了,陽剛太過,失之偏頗啊!”
“程帥高見。”秦風佩服地道,初次見面,就這樣輕輕一試,立即便將自己的問題看了一個一清二楚,倒也不愧是天下聞名的高手。
“程帥,您有辦法治得了么?”一邊的閔若兮立即關切地插嘴問道。
看著公主一臉關切,緊張的模樣,程務本卻是愛莫能助地搖搖頭:“公主,這個助秦風束縛住體內失控內息的人,功力遠在程某之上,連他都只能做到這一地步,臣又哪里有辦法?”
閔若兮頓時失望之際,“原來連程帥也沒有辦法,我還以為到了你這里,就能想出法子來呢?”
程務本一笑,“殿下,臣并不以武道見長,秦校尉這個問題非同小可,不過大楚也不見得就沒有人能治?或者萬劍門里高手能想出法子來。”
閔若兮眼睛一亮,“程帥說得是,回京之后,我便帶秦風去萬劍門,不管怎么著,也得替他治好了這病。”
程務本瞇著眼睛看了看秦風,又看了看閔若兮,這兩人的關系,怎么看怎么不一般啊,公主這可不是出于一般的對下屬的關心。
“公主,上京得到消息之后,皇帝陛下也是大為歡喜,內衛楊青將軍帶著御醫,御廚一大幫子人日夜兼程到了昆凌關,現在正在關中等候呢,我們還是先進關吧!秦校尉的病,再慢慢想法子吧。”程務本笑道。
“父親身體還好吧?”閔若兮關切地問道。
“皇帝陛下一切安好。”程務本點了點頭,“公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請公主上車,我們回關再說。”
“好。”閔若兮點了點頭,“都快兩個月了,與國內音訊不通,可真是愁壞了我。”
轉身,扶著秦風又登上車,看著兩人親蜜的模樣,程務平眼中卻閃過絲絲憂慮的光芒。上京劇變,太子殿下倒臺,二殿下上位已是必然,皇帝陛下身體日漸惡化,楊一和去職,右相馬向東升任左相,朝廷權力格局劇烈動蕩,一場清洗已是必然。自己這個東部統帥,一向與太子殿下交好,只怕接下來,朝廷一穩定,二殿下就要向自己下手了。
二殿下閔若英,一向是激進派的代表,主張以武力統一天下,目標自然是大齊,但作為東部統帥的程務本,與東齊交手多年,自然清楚東齊的實力,大楚雖然在楊一和這十幾年的治理之下,養精蓄銳,國力大進,國力直追東齊,但也僅僅是追而已,與龐大的齊國相比,無論是兵力,還是國力,都要差得太多。守尚有余力,但如果想要主動進攻,無異于以卵擊石,這也是程務本一向支持更務實的太子殿下的緣故。
就程務本本人而言,對于兩位皇子,并無個人感情之上的傾向,只是出于對國家戰略的考慮,這才一直竭力支持太子殿下,只要能熬到太子殿下登基,一切便又能按照現在執行的國家戰略,再平平穩穩地發展,只要大楚才好好地發展個十幾二十年,而東齊又出點什么變故的話,方才是大楚伐齊的好時機,現在,的確不行。
但西部邊軍的這一場慘敗,卻改變了一切。程務本到現在也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在太子殿下的主使之下完成的。為了徹底打倒二殿下,太子居然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諱,行此滅絕人性之舉?
程務本不相信。可來自內衛的楊青,帶來的了完整的案情卷宗,卻讓程務本無話可說。就現在的證據而言,太子殿下根本辯無可辯,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太子殿下,你怎么能犯這樣的大錯?我不是跟你說過,只要不犯錯,別人就無可指摘于你,現階段,什么事也不做,什么話也不說,才是上上之策啊!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只要一點小小的差錯,都會被無限放大,更何況是現在這樣錯得無法原諒的事情。
二殿下上臺,自然是不會放過自己這樣一個一直反對他的邊軍統帥的,二殿下要執行他的國家戰略,肯定要剔除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障礙。程務本知道自己在東部邊軍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不過只在在一天,他當然要做好自己的事情。
哪怕已經覺得無可挽回,程務本仍然言辭懇切地向皇帝上了一份奏章,直言眼下仍然以要守御為主。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