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時代的時候,東部六郡是抗擊齊國的最前沿,但襄州卻甚少受到兵禍的連接,就是因為這里的地理位置,不但沒有軍事上的占領價值,從這里出兵,也是得不償失,光是后勤一項便能將軍隊給活活地拖死,沒有那個將領會腦袋發燒選擇這條路出擊,了不起便是一些小型的騷擾性部隊從這里走一路.這一戰爭思路,現在延伸到了明國.因為現在明齊雙方對壘的,都是過去的齊國高級將領,郭顯成與周濟云.兩人彼此可算是知根知底.
周濟云派人在這里修建起了一個碉樓,已經算是十分小心的人了.在軍事之上,愛出奇兵的其實是周濟云,郭顯成向來是以穩健著稱,一步一個腳印,說得就是他這一類人,所以周濟云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郭顯成會派出一支軍隊從襄州進擊.
因為從這里進擊的部隊,基本上就是一個有來無回,進來容易,但出去可就真是難了,沒有后勤補給,單靠以戰養戰是很艱難的.在周濟云的想法之中,郭顯成這樣的人,斷然不會派出一支軍隊以送死的姿態進入襄州.
但周濟云忽略了二個問題,一是襄州在歸入明國版圖之后,經濟出現了飛躍性的發展,百姓逐漸開始富裕起來,地方一富裕,人丁自然就會增多.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過去不是沒有生,而是生了養不起,很多嬰兒一出生,便被活生生的溺死,但現在,自然沒有這個道理了,現在生一個,那家不是歡天喜地呢多子子富,向來便是根深蒂固的傳統思想.二來便是大明遠距離地對長安的轟炸,是活生生地一個巴掌印子蓋在了齊國人的臉上,郭顯成再沉穩也會勃然大怒,泥人也還有點土性兒呢,更何況必定會有來自朝廷上的壓力,那么派出一支軍隊來冒險,也就是應有之意了.
卞文忠是那種深懷國仇家恨的人物,心心念念的便是想要復仇,這樣的將領,便是最適合干這樣的事情了,他們不會計較任務的兇險,他們只會在乎有沒有機會.
這樣的人會像狼一樣的兇殘,在進入明境之內,不會受到多少道德的約束,他一定會盡他最大的力量給予明人最大的創傷.
而最后一點,即便是卞文忠最后全軍覆滅了,郭顯成也不會有太多的傷心和失望,卞文忠并不是他的嫡系將領,既然這一次出擊的目的已然達到,那就可以了.
哨所孤零零的矗立在高地之上,俯看著下面的道路,牛首鎮的位置有些奇特,在他的前方,地勢其實是非常平坦的,最多便是一些起伏不定的丘嶺,現在牛首鎮的百姓都將他開墾出來種上了作物,如今天寒地凍,土地自然便荒蕪著,地面之上還殘留著一些秋收之后焚然各類桔稈而殘留下來的黑色印跡,而牛首鎮的后方,便是連綿不絕的崇山峻嶺,穿過了這些山地之后,便又會進入一段平原地段,然后便又是大山.如此反復,一直到了襄州郡城之后,才會進入真正的平原地區,也就進入到了東部六郡最富饒的地區了.
陳雄站在碉樓的頂部,舉著望遠鏡,觀察著對面的情況.這是他每天例行的工作,一個時辰一換班這是對于普通士兵而言的,對于他這位哨長,就沒有時間的限制了,其實他可以一直呆在更溫暖的碉樓內部,但作為這支小小軍隊的最高長官,他忠實地履行著自己的職責.
他入伍很早,在當年齊國大舉進攻東部六郡的時候,他便響應曾琳的號召,加入到了軍隊當中,那時的他,才不過二十出頭而已,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時間.
這十年,他當真經歷了很多,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菜鳥,成長為了一名經驗豐富的戰士.數年之前,東部六郡率先投奔了大明之后,軍隊經歷了一次大規模地解甲歸田,而他,因為作戰經驗豐富,屢立戰功而被留了下來,變成了大明軍隊的一員.現在的大明軍隊,普通士兵三年一退役,像他這樣的基層軍官,可以做到五年.五年之后,如果沒有升到校尉一級,那么便也要解甲歸田了,進入大明軍隊序列之后,他已經足足干了四年了,明年便到了服役的期限了,不過隨著明齊戰爭的開始,大量的退役士兵重新被征召入伍,他的退役計劃顯然也是不可能實施的了.
不過他也沒有什么不滿.畢竟在大明軍隊之中,薪餉是相當的豐厚的,他已經成家,有了老婆孩子,光是他一個人的軍餉便足以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家里的老婆自己種著幾畝地,每年下來,還能小有積蓄.
當然,于他而言,也還是有小小的野心的,原本一年的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積功升職了,沒有戰爭的話,像他這樣職位的人想要升為校尉這樣的中級官員是很難的,但有戰爭就不一樣了,總是會有機會的.
被派到這里來,他是很不滿意的,襄州這個地方,歷史之上就沒有打過多少仗,放在這里,怎么可能有有機會立功呢 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事實上曾琳當初的軍隊,現在都不在第一線.真正身處第一線的,要么是明軍的老牌子部隊,要么便是大將軍周濟云的嫡系部隊,唯一例外的就是江上燕的一萬騎兵,但江上燕本人也與明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說他是正兒八經的明國將領也并不過份.
且熬著吧,或者隨著戰事的深入,像他這樣的經驗豐富的戰士,總是有機會踏上戰場的.
他再一次的舉起了望遠鏡,看向了空曠的原野.
但這一次,他的手卻久久的沒有放下來,整個人的身體也微微地顫抖起來.
視野之中,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騎兵以及飄揚著的齊國軍隊的旗幟.
他渴望戰爭,渴望立功,但絕不會渴望出現眼前這樣的場面.如果身處在一支大軍之中,他當然有著必然的戰勝敵人的信心,但現在,他的手下不過五十來號人,而此刻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的敵人起碼有數千人之多,而且,都是騎兵.
“敵襲,敵襲,燃起烽火,放飛鷂鷹!”他有些失態地大聲尖叫起來.
士兵們涌上了碉樓,此刻遠方的敵人用肉眼看起來還只是一條線.烽火迅速地被點燃,黑煙扶遙直上,用來示警的鷂鷹撲扇著翅膀飛出了碉樓,向著遠處的山巒飛去,它的目的是谷陽縣的駐軍所在.
做完了這一切,所有的士兵都將目光看在了陳雄的身上.
“頭兒,我們現在怎么辦”
陳雄咽了一口唾沫,跑他回頭看了看遠處的敵人軍隊,先前還是一條線,現在肉眼便已經能看到他們浩浩蕩蕩的隊伍了.拿兩條腿跑,只怕還沒有跑到牛首鎮,便被敵人追上然后殺雞一樣的將自己這一群人殺死.而且就算是跑到了牛首鎮,又能怎么樣呢 現在呆在碉樓里與敵人周旋,說不定還能有一條生路.曾經豐富的作戰經驗瞬間讓陳雄作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準備戰斗!”他厲聲喝道.既然逃不掉,那就拼死一戰,如果僥幸不死,那就是赤裸裸地誰也奪不走的軍功,當然,如果死了,那就是命.當兵作戰,死,并不是一個忌諱的話題.要是不戰而逃,只怕就算有那么一點指望不死,戰后秋后算帳的時候,最少也是一個勒令退伍的下場,這樣退出軍隊,不但臉沒有了,連退伍軍人該享有的所有榮譽也都沒有了,不但家人,連孩子都會抬不起頭來.
這支小分隊的武器裝備是很不錯的,在昆凌戰區很少能見到的大明1式,他們這里擁有二十支,每人還另外裝備著三枚手雷,碉樓頂部,還有兩臺弩機,一臺床弩.
“步槍手們統統到下面去,利用射擊孔給予敵人殺傷,弩手與我留在頂樓.”陳雄吩咐道:”碉樓堅固,敵人又全部是騎兵,我們固守碉樓,他們不見得就能打下來.準備戰斗吧.”
牛首鎮已經亂了套,派駐到這里的官員譚周也慌了神兒,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文官,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面臨著大股敵人壓境,所有的重擔都扛在他一個人肩上的時候.
他騎著馬在鎮內,看著慌不擇路的百姓,大聲吼道:”快跑,快跑,往后山里跑.”
他沒有別的任何辦法,只能騎著馬,在鎮子里大聲地呼喊著.
看到有人還扛著大箱小包,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縱馬上去便是幾鞭子,”扛這些東西干什么,保命要緊,命還在,什么賺不回來,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著百姓們亡命而逃,譚周勒馬而立,此刻,大地都在微微地顫抖起來,他就算不通軍事,也知道只有大隊的騎兵才可能造成這樣的動靜兒,看著狼狽奔逃的百姓,他嘆了一口氣,從牛首鎮逃到山里,也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逃出去.
回目四顧,他的身周已經沒有人了.他孤身一人到此,來了之后招收的一些幫辦,此刻也都逃命而去了.
但他不能逃,他是大明官員,那怕只是一個小小的鎮長,也是大明的正牌子官員.守土有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抽出了腰間平素用作裝飾的長劍,就這樣一個人勒馬獨立在鎮子的最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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