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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2:不敢置信

  距離明軍與芭提雅發生戰斗的海域五十里左右,另外一支多達上百艘的戰艦正靜悄悄地停泊在一個荒島的背面,比起芭提雅拼湊起來的百多艘戰艦不一樣,這一支艦隊就顯得規整多了,他們甚至像明軍艦隊那樣,給自己的戰船涂上了統一的顏色。

  這自然是這片海域力量最為強大的一個國度,馬尼拉的艦隊。現在的他們,就如同一條毒蛇一般,躲在一邊探頭探腦地窺視著,一旦瞅準機會,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將上去,奪取屬于自己的勝利果實。

  正如陳慈所猜測的那樣,馬尼拉傾巢而出的這支艦隊,統帥并不是翁貝拉,而是馬尼拉的國相洛一水。

  如同芭提雅這一次賭上了國運悍然與明軍對上,洛一水也清楚,一旦他這一次出手了,那也是不折不扣地與明人翻了臉。所以他不能允許有一艘明人的艦隊突圍而出,戰事一起,他甚至會封鎖掉這片海域向外的通道,斷絕消息,使得明人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獲知這里的任何消息。

  他需要時間來整合這片海域。

  這樣一場關乎到馬尼拉生死存亡的戰事,他怎么敢放心讓翁貝拉指揮呢?直到現在為止,洛一水仍然認為這一場海戰,雙方兩敗俱傷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明人太自大了,寧則遠太狂了,如果他率領一到兩支艦隊抵達此處,情況會完全不一樣的。

  雙方的戰斗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的,芭提雅集合了百余艘大小艦只,而寧則遠也拼湊出了數十艘戰艦,考慮到太平號強悍的戰斗力,這應當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斗。

  勢均力敵,正是洛一水最想看到的。一方太強而一方太弱,那他也就沒有了從中漁利的機會了,這也是他為什么要將自己控制之下的那些海盜送給芭提雅的原因所在。

  天空晴朗,艷陽高照,微風徐徐,這正是海戰的最好的天氣啊!坐山觀虎斗的洛一水舒服地閉著眼睛躺著一張躺椅之上,享受著陽光海風溫柔的按摩,等待著前方傳來好消息。

  一旦那邊戰事有了傾向性的結果,那些在私下受到自己控制的海盜們,便會分派出戰船來向自己報信,那個時候,就是自己出擊的機會到了。

  愜意地洛一水,根本沒有注意到,在自己的頭頂之上,一只蒼鷹在盤桓了數圈之后,又揚長而去了。

  海面之上,一艘快船孤零零地出現在了馬尼拉艦隊的視野之中。

  正在假寐的洛一水得到報告,有些疑惑地睜開了眼睛,走到了船舷邊上,不應該啊,怎么這么快就有了結果,在他的預估之中,這一場海戰興許要打上一到兩天的模樣,才會真正的決出勝負,怎么這么快就有了消息?

  快船愈來愈近了,洛一水的臉色卻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船是來了,不過不是他盼望的送信的船只,因為這艘快船是一艘標準的明軍快船,而船頭之上,一個人孤零零的盤膝坐在船頭之上。

  那是陳慈。

  洛一水心中驚疑不定,陳慈并不知道他這一次會率眾前來,自己駐扎的地點,更是一個秘密,可他為什么能徑直地找到這里來?

  快船飛速向前,很快就來到了這只艦隊的面前,陳慈仰頭,看著不遠處的一艘戰艦之上也正在凝視著他的洛一水,嘴角一扯,露出了一絲苦笑。

  片刻之后,陳慈登上了洛一水的戰艦,站在了洛一水的前面。

  “怎么樣?”洛一水沒有任何別的話話,他們兩人在一起合作了十余年了,知道這個時候才說什么多余的話,都是對彼此更深的傷害,不如開門山地直接進入問題最實質的部分。

  “結束了!”陳慈顯得極是疲憊,不是體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一是今天的戰斗過程,對于他的沖擊太大,二來,洛一水違備了事先與他所商量好的事情而悍然出現在戰場一側,都讓他覺得很累。

  “速勝?明軍?”洛一水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因為送陳慈的快船是明人的,嚴格些說,是周揚帆的部下,他甚至看見了那艘快船的水兵居然還在同自己的部下們大聲地打著招呼,周楊帆在馬尼拉駐扎了多年,他的部下與馬尼拉的水師,也經常一起舉行一些軍事演練甚至聯合起來去清除海盜,互相之間并不陌生。

  陳慈看著洛一水,緩緩地道:“不僅是速勝,而且是完勝。明軍以太平號為首,六艘戰艦參戰,芭提雅百余艘戰艦損失近一半,其余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被六艘明國戰艦包圍了,最終只能落帆下錨,向明軍投降了。”

  洛一水眨巴著眼睛,似乎在聽一個天下最大的笑話,六艘戰艦包圍數十上百艘戰艦,最后居然還迫使對手投降?他是在聽神話嗎?

  但陳慈從來就不是一個有幽默感的人,他是那種最板正的軍人。

  “怎么回事?”洛一水的聲音之中帶上了無比的沉重之色。

  “蒸汽動力的戰艦真正的速度遠超你我的想象。”陳慈慢慢地道:“整場戰斗,芭提雅的戰艦從來都沒有成功地接近到明軍戰艦的兩里左右,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明軍攻擊他們。別科亦是一代名將,我看著他使盡了渾身的解數,展現出了一個優秀的將領能夠做的一切事情,但在強大得超出了他想象的敵人面前,一點用處也沒有。國相,我親眼年看著他絕望地掙扎,那種心情,感同身受。”

  洛一水瞪大了眼睛,“兩里左右,怎么可能是兩里左右?”

  “豈止是兩里?”陳慈面色慘然,“太平號上的艦首主炮,距離芭提雅艦隊還有五里的時候便展開了攻擊,一炮下去,一艘主力戰艦便被擊沉,兩里,是他們的舷炮的射程。”

  “什么炮威力如此之大?”洛一水駭然道。

  “我不知道。”陳慈嘆息道:“但我去看到了他們的威力,僅僅是太平號之上,除去艦首艦尾各裝有一門這種射程達五里的巨炮之外,全艦還裝有一百四十余門舷炮,別得發起過一次死亡攻擊,十余艘戰艦啊,被六艘明艦半包圍之后,一次齊射,便化為烏有了。”

  洛一水后退了兩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兩手抱著頭顱,狠命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又驀地抬起頭來。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不知道,是寧則遠告訴我的,他說,你就在這個方向上,距他們大約五十里,然后他便讓這艘快船送我回來,讓我來問國相意欲何為?”陳慈搖頭道。

  “意欲何為?還能意欲何為?自然是前來助他作戰的。”洛一水慘笑著道。“老陳,我們就沒有一點希望嗎?”

  陳慈緩緩搖頭:“國相,海戰之能,你我能比得上翁貝拉嗎?翁貝拉能比得上別科嗎?縱然我們的戰斗力要比芭提雅強,但我們能將仗打成這樣嗎?別科已經自殺了。”他轉過身來,看向戰場所在的方向,“以我觀察的明艦的速度,從戰場趕到這里,最多需要半個時辰。國相,如果他們想要攻擊我們,轉瞬即致,我們的下場不會比別科強上多少。”

  洛一水焦燥地在甲板之上來回轉了幾個圈子:“老陳,你說,我們這個時候要是去幫助寧則遠,他會不會相信我們并讓我們參加?既然芭提雅已經無法存在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就這樣看著,什么也撈不到啊?海上的戰斗結束了,但陸上的戰斗還沒有。”

  看著洛一水還想著在這一場斗爭之中分上一杯羹,陳慈搖頭道:“國相,別想了,這一次的事情,與我們徹底無關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趕緊將這支艦隊帶回去,帶回馬尼拉去,我擔心寧則遠兇性大發,趕脆來一個斬草除根,將我們也滅在海面之上。”

  洛一水身體微微一震。

  “你是說,我們什么也不會得到了?”

  “豈是什么也得不到,接下來國相要盤算的,只怕是我們要付出多少了。”陳慈道:“寧則遠已經讓那些島國的國王們快要瘋了,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這些島國會拿出他們可以拿出的最后一絲絲力量參與到這場征伐芭提雅的大戰之中去,這是一場瓜飛芭提雅的饕餮之宴,不過卻與我們無關了。”

  “寧則遠想要什么?”洛一水沉默了半晌,頹然問道。

  “他現在想要的,只是翁貝拉的人頭。”陳慈看了一眼遠處的另一艘戰艦,那是翁貝拉的旗艦。“其它的,恐怕要等到芭提雅之事結束了。”

  洛一水面目漲紅,“他這是要削去我們在海上一條有力的臂膀啊。”

  “人為刀殂,我為魚肉。”陳慈嘆道:“還能如何?國相,想法善后吧。這一次,如果不滿足明人的要求,恐怕我們十余年的努力,就要毀之于一旦了。”

  洛一水痛苦地將頭埋在了雙膝之間,兩手緊緊地抱著腦袋,陳慈突然發現,洛一水的鬢發之間,竟也是斑斑駁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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