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云坐在冷冷清清的皇宮之中,這里,曾經是曹天成處理大齊這個龐大帝國最為核心的機要之地,現在,卻是自己坐在這里了.
沒有什么激動,也沒有什么感慨,一雙眼睛冷清得如同萬年亙冰,從在洛陽城中,親手殺掉自己的一大家子的時候,曹云就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經死了.
剩下的唯一念想就是大齊一統天下.
曹輝完美地貫徹了自己在意圖.這一片輝煌偉岸的建筑當中,現在冷清得可怕.曹天成那龐大的后宮嬪妃們,盡數被送去了報恩寺,在哪里,她們將度過他們的余生.所有的宮娥,太監被遣送出宮.至于怎么處置他們,那是田汾的事情.
在洛陽的時候,田汾便已經有了腹案,這些宮娥可以拿去給士卒配婚,而那些太監,便只能送去當苦力了,修筑水利也好,修筑道路也好,還是發往萊州水營那里為奴也好,曹云不覺得自己有必要知道這些.
接下來的大齊的每一文銅錢,都要為將業的大明爭霸天下作準備,沒有那么多的閑錢養著這些人,曹云也不認為自己當了皇帝,就需要這些人來服侍,當了大半輩子的兵,他覺得還是那些大頭兵跟在自己身邊能讓自己自在一些.
于是這片輝煌的宮殿,便成了大兵的駐扎之地.
長安的守衛主力,當然還是龍鑲軍,這支軍隊的統帥是曹楷,而在這皇宮之中,曹云的親衛軍隊,卻是來自他以前的親衛部隊.在他被曹天成解除了大帥職位之后,他便將親衛遣散,絕大部分進入到了大齊的各支部隊之中,另一部分則卸甲歸田.
現在他坐上了大齊最高處的那一把椅子,隨著他的一聲征召,這些人便從各處向著長安集結,當曹云抵達長安城之時,這支五千人的親衛軍已經完成了集結,跟隨著曹云進駐到了這一片宮殿之中.
大齊都城皇宮之內,現在再無絲竹歌舞,只聞兵甲軍戈.
曹云在大明呆了半年之久,該看的,不該看的,秦風都很大方地給他看了,他當然知道那時的秦風是極度的不懷好意的,但這并不妨礙他仔細地去看,去聽,去想.最終得出的結論就是,大明已經遠遠的走在了大齊的前面.
不論是治理民生,還是訓練軍隊,抑或是經商求財,他們已經有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制度和規矩,現在的大明既使什么也不做,就依照著這套制度和規矩按著慣性前進,也會勢不可擋,而且會愈來愈快速.
就像是滾雪球,初時雪球不大,滾起來很費勁,需要人在后面用力地推動,但隨著雪球越來越大,他不需要人給他施加外力,也能靠著最初的那點力道前進,而且會越來越快,越來越大,將擋在他們前面的障礙盡速摧毀.
明國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這樣的雪球,而齊國,現在才剛剛開始滾動.所以,他必須要抓緊一切時間,動員一切力量,希望能將這個雪球盡早地滾大.
唯一讓他欣慰的就是,大齊的起點要比明國高出不少,所以這個雪球在最初的時候,體量就已經有些規模了.
大齊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養生息.剿滅世家的戰爭,對于齊國朝廷來說,絕對是屬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些世家雖然被剿滅了,但他們的余毒卻還需要漫長的歲月來清理,盤根錯節的鄉鄰宗族之間的關系,不是刀兵能夠解決的.
在這一場戰爭當中,朝廷付出了大量的銀錢,而接下來可以預計的還需要無數的銀錢投入下去,八大家雖然被抄家滅族,但從他們那里起出來的浮財,比起這一次行動的支出,卻是少得可憐,這幾年八大家蓄兵制甲,早就將他們累積的財富花得差不多了,朝廷唯一收獲的就是他們兼并的無數良田,以及他們把持的那些商道.
而對于朝廷來說,他們最在意的,也就是這些,浮財用了就沒了,但這些良田和商道才是能源源不斷創造財富的金雞.
當然,曹云自己不會去管這些民生瑣事,所有的這一切,他全都丟給了田汾.就在所有人都在猜測曹云會報復田汾的時候,曹云卻反其道而行之,給予了田汾更大的權利,現在的田汾,仍然是大齊的首輔,而且手中的權利還要比曹天成時期更大.
曹云不痛恨田汾嗎當然不,他不是圣人,他自然也有人的七情六欲,但現在,曹云覺得擔起齊國前行這付重擔之后,所有個人的情感都必須要被摒棄掉,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最為純粹的利益,屬于大齊的利益.
田汾固然可惡,但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替換他的人,也看不出一時之間還有誰能填補沒有了田汾之后的這個漏洞.
治理民生,不是自己的長項,田汾才是這個方面的專家.
曹云將政事幾乎全都甩給了田汾,他知道,田汾一定會比在曹天成麾下的時候還要賣命的干活兒,他很清楚,他欠自己的.在洛陽,當田汾看到自己一家的尸體的時候,他顫抖的身體便已經說明了一切.
而曹云自己,則準備竭盡全力地打造一支大齊的鐵軍.
田汾弄錢糧,自己練軍隊.
沒有一支強悍的軍隊,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搭.
大齊的軍制需要改革,大齊的虎賁需要再造,否則在可以預計的未來,大齊將無法抵擋那支露出鋒利獠牙的虎狼之伍.
未來的大齊的國策相對來說很簡單,那就是準備一場滅國之戰.不是毀滅對手,就是自己被毀滅.
“陛下,郭將軍與曹將軍,拓拔將軍三人求見.”親衛大將馮珂大踏步走進了書房,躬身道.
曹云點了點頭,”親衛們都安置好了”
馮珂點了點頭:”陛下,都安置好了,就是大家伙有些不習慣,而且末將覺得,這里太舒適了一些,不適合長時間駐扎,說句心里話,就是末將,晚上也睡不著,床太大了,被褥太軟了,末將這些人,都習慣了住大帳,吃大鍋飯,睡行軍床.末將有些擔心,太舒適的環境,會讓這些熊羆之士變得軟弱起來.”
曹云大笑起來:”既然你覺得不舒服,那就想辦法讓你們自己變得舒服起來.”
馮珂愕然道:”可是陛下,這里是皇宮,士兵們現在就是走路,也踮著腳呢,皇家的威嚴,士兵們心存敬畏.”
“這里是皇宮,也將是大齊最大的軍營,最穩固的堡壘,馮珂,你可看到這偌大的皇宮之中,還有一名女子,一個太監嗎按你想的去做,讓我們的虎賁兒郎們變得更加兇狠,我現在只想聽到軍號戰鼓,不想聽到絲竹歌舞.只有在軍號聲中我才能入睡.”
“是,陛下.”馮珂抱拳退了下去,有了陛下的話,他就敢去放手施為了,他覺得可以拆掉皇城外圍的一些房子,從防守角度上來說,這些房子靠皇城太近了,可以在原來的房子上面建造一條跑馬道.御花園那片空地,可以弄成校場,日常的訓練,大比就可以在那里進行.
郭顯成與曹輝走了進來,在他們的身后,跟著拓拔燕.
在長安城外,郭顯成與曹輝二人晉見曹云稟報了拓拔燕之事后,曹云不置可否,只是讓他們將拓拔燕帶進宮來,對于整個事情竟然未置一詞,這讓二人有些吃不準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有一點很顯然,皇帝不想這件事情有更多的人知道.只看剛剛馮珂見到他們的時候,還輕松地跟三人打招呼,便可以知道,連這位皇帝的親軍統領都不知道拓拔燕的事情.
拓拔燕現在完全已經鎮定了下來,這一次,他來就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無法后生,他也沒有什么可遺憾的了.
三人踏進皇帝的書房的時候,看到皇帝正站在一副巨大的地圖之前正自念念有詞,手指還不時地在地圖之上劃過.
不待三人參見,曹云就微笑著沖三人招了招手:”拓拔燕,你過來.”
郭顯成與曹輝都是一怔,拓拔燕微愕了一下,仍然大步走了過去,站在曹云的身邊,抬頭看著前面的地圖,不像一個罪囚,倒像是一個參謀軍事.
“我正在復盤當年你從正陽郡千里突圍的行軍路線.”曹云臉色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告訴我,這條行軍路線是郭九齡刻意設計好的嗎”
拓拔燕斷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設計.”
“哦,要是這樣的話,你是如何突出重圍的”曹云饒有興趣地問道.
“當初我突圍的時候,郭統領就告訴過我,這是一次真正的突圍,因為大明的軍隊中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他們是會真正的將我當成燕軍的殘余兵力而圍剿的.他跟我說,大齊之中,睿智的將軍比比皆是,如果這是一條刻意設計出來的路線,那么很快就會被看出破綻,他還說,任何刻意的設計即便再完美,也會留下痕跡,而這些痕跡將會成為從最細小的裂縫變成無法填補的大破綻,所以這一路逃亡,我只能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逃亡者.”
“了不起!郭九齡的確當得起我敬他一杯酒.”曹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