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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小魚的諾言

  程小魚拄著拐,滿意地看著眼前剛剛改造好的房子,拱手對身周的一大群人道:“多謝兄弟們了,要是沒有兄弟們幫忙,我可真是一籌莫展抓瞎了,走走走,屋里頭已經擺好了宴席,今日可要不醉不歸。”

  以王遵之為首的一群漢子們將手里的工具收攏,嘻嘻哈哈的走進了大門,進入了內院,那里飯菜的香氣已是撲面而來了。

  這兒是三元里巷,劉奎的家。當日程小魚找到了劉奎的遺孀之后,才發現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得那么簡單。劉奎的官兒當得不小,他的夫人,自然也不是窮家小戶出來的。原本程小魚的打算是將劉夫人接到黃泥山村去安置,弄一塊上好的土地,至少便能自給自足了。但一見面,這個心思便被直接打得無影無蹤。

  劉夫人一看就不是那種能操持田地的人。瘦瘦弱弱的身子似乎風一吹便會倒,再加上挨了這一段時間的餓,更是虛弱之極,關鍵是程小魚一看那面相,那身材,那細膩的皮膚,便知道這哪里是一個能干農活的人呢?

  細問之下才知道,這劉夫人一家原本是雍都城的醫師世家,家境是極好的,還有兩個兄弟,劉夫人是幺兒,又是女子,從小便是受盡寵愛的,何曾吃過什么苦來,后來嫁給了劉奎,劉奎是雷霆軍的軍官,還是一名牙將,地位自然也是不低,不管是在父家還是在夫家,這劉夫人都是養尊處優慣了的,真真正正是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婦人。

  不過她的命也是夠苦的,戰事一起,先是老父和兄弟幾個都被征發隨軍去了前線,虎牢一戰,秦軍死傷無數,她的父親兄弟們便再也沒有回來了。戰事結束已經很久了,卻還是沒有一點消息,只怕早就已經死了。這一下,連丈夫也沒有了。

  雍都被圍之后,家里原本的幾個家丁全部被征去當了兵,仆婦也隨即被遣散了,最后只余下了母子兩人相依為命,總算是因為劉奎的緣故,這才勉強活了下來。

  城破之后,正當母子彷徨無依之際,程小魚恰巧找上門來。

  丈夫死了,自然是悲痛欲絕,但更多的卻是對未來的絕望。此時的她,當真是感到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覺得滿眼望去,都沒有一條活路。

  抓瞎的程小魚也沒了主意,原本的打算完全破產了,但承諾卻還是要完成的,等這個婦人的悲痛勁兒過去之后,兩人總算坐下來開始商討以后怎么生活下去。

  程小魚殘廢了,自覺以后也上不了戰場殺不了敵,肯定是要退役的,那餉銀和賞銀自然也就沒有了,雖然大明對傷殘軍人有不錯的撫恤,但那都是有數的,總是用一個便少一個,看著那柔弱的婦人和稚子,程小魚便只感到腦子里轟轟作響。

  那婦人在絕望之余忽然來了程小魚這樣一個大救星,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這更讓程小魚很是惶恐,好多次都準備將懷里的錢鈔放在這里之后然后落荒而逃,但一看那女人孤苦無依的眼神,楚楚可憐的模樣,頓時便又心軟了。

  自己攏共也就只有一百多兩銀子,就算全給了她們,又能支撐到幾時?

  兩人都是沒主意的,婦人長年在深閨內宅,程小魚呢,就是一個當兵的,大字都不識幾個,又能想出什么好辦法來?

  兩人愁目相對的時候,王遵之再次上門,總算讓二人有了主心骨。

  既然不能耕種為生,那就只能做做小生意了。這婦人卻是一個識字的,不但識字,而且家學淵源,從小讀得最多的倒是醫書,當醫師自然是不行,是那種真正的理論一大把,實踐全為零的書呆子。但有一點好處,就是這女子對藥材相當的熟悉。

  王遵之便給二人出主意,開一家藥材行。

  宅子是現成的,劉奎原來的家宅地方不小,改造改造,前面當店鋪,后面住家。只要經營得好了,不說發家致富,糊口總是不難的。雍都這么大的地方,這么多人口,是人總會生病,生病就要吃藥。劉夫人以前的老父兄弟們在雍都城小有名氣,打著這個招牌,總還是能招攬到一些生意的。

  主意是有了,但藥材的來路可就又有了問題,劉夫人雖然對藥材熟悉,但對于藥材從哪里來完全是兩眼一抹黑,最后程小魚大著膽子去找了馬猴。

  馬猴一口將所有的事情都包圓了下來。

  對于程小魚,馬猴是心有愧疚的,正是因為他的決策失誤,才導致了六百余人的戰亡,而程小魚當時是可以逃的,但他去毅然決然的率部撲了上去,沒有程小魚的這個決定,明軍傷亡會更大,而且一整個輜重營也會保不住。

  所以對于程小魚,馬猴有愧疚,也有感激。現在程小魚需要他的幫助,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馬猴的身份自然就不是程小魚能比的了。有了他出面,各路人馬,誰會不賣他的面子?幾個給大明軍隊提供藥材的商人,當即便滿口答應了以最低的價格給程小魚提供最好的藥材。

  除了這些藥材之外,馬猴又去找了太醫署的人,給程小魚謀了一個直接拿到太醫署制作的成藥的路子,這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了。

  可以說,就算只賣這些太醫署制作的成藥,就足以讓劉夫人一家在雍都城里生活得極好了。

  解決了藥材的路子,程小魚便開始了對宅子的改造,王遵之二話不說,將黃泥山的工程隊給直接拉了過來,免費改造宅子,程小魚又去軍營里,找來了幾個擅長營造的士兵,有了這些人的幫忙,短短的時間內,竟然是一切就緒了。

  劉夫人摟著兒子,坐在內室中,聽著外面傳來的吆五喝六的喝酒猜拳聲,臉上有著笑,眼中卻又有著盈盈的淚光。

  一場戰爭,他失去了所有的親人,而帶給她這一切災難的,就是明人,但她卻不知道該不該恨。她從人生的巔峰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那些日子,都是在無比的恐懼之中度過的,每日里忍饑挨餓不說,還總是有閑漢無賴在她的屋外轉悠,一個失去了男人保護的柔弱女子,在這樣的世界之上,下場總是不會太好的。她想死,但看著尚在稚齡的兒子,卻又怎么狠得下心來呢?

  本來絕望的她,卻莫名其妙的從天降下一個大救星。那人殘廢了,但卻是一個明國軍官,從他站到自己門口開始的那一天,所有的閑漢無賴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從他的嘴里,聽到了丈夫的確實的死訊,也知道了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了戰場上的一個承諾,他竟然真的找到了自己,一見面,便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

  這個人的出現,讓她感到黑暗的前途出現了一絲曙光。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這人是一個極質樸的漢子,也許換了一個人,會將身上的錢給自己,就算是仁至義盡了,但他卻在為自己和孩子考慮久遠的事情。

  一個藥材鋪,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而他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解決了一切麻煩,也說明了他是一個極有能力,而且極有責任感的人。

  她覺得自己要牢牢的抓住他才行。

  想到這里,她便又傷心起來,覺得自己對不起丈夫,可是丈夫已經死了,自己還要帶著兒子活下去,那是劉家的香火呢!

  那個王遵之以前與丈夫認識,話里話外的意思,也都在暗示著這個叫程小魚的男人背后有著能通天的大人物,只要抓住這個程小魚,這一輩子在雍都城,都不會有人敢欺負她們母子二人。

  劉夫人想要帶著兒子活下來,她更想讓兒子能有一個美好的前程。

  孩子已經睡去了,她靜靜的坐在哪里想著心事,連外頭的喧鬧之聲什么時候消失的也不太清楚,知道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才將她從思緒之中驚醒過來。

  “劉嫂子,我能進來么?”是程小魚的聲音。

  “小魚兄弟進來吧!”劉夫人站了起來,將孩子輕輕地放到床上,蓋好被褥,整了整衣衫,攏了攏頭發,這個把月的將養,她的身體已經差不多恢復過來了。

  程小魚拄著拐,篤篤地進了門。臉上泛著紅光,顯然喝了不少。為了弄到今天這些酒,他可是下了不少的功夫的,王遵之他們免費干了這么好幾天的活,不好好招待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這些酒都是他從軍中弄來的,外頭根本買不到,好在現在戰爭結束了,對酒的管制松了一些,要是以前,想都不要想。

  “房子已經改造好了,明天我會帶幾個會木匠手藝的兄弟們過來做藥柜子什么的,這些我們也不太懂,嫂子你今天晚上列一個清單,明天我就去將木料什么的都弄過來放著。”程小魚站在屋子中央,道。

  “真是辛苦小魚兄弟了。”劉夫人眼瞼微垂,“要是沒有你,我們母子,真不知道該怎么過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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