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陸大遠能信么?”樂公公一邊收拾著殘茶,一邊有些擔心地問道。
秦風點了點頭:“他已經走投無路了,當他在橫甸率軍向我們投降的時候,他就已經走投無路,昔日的袍澤不會再接納他,秦國皇室不會再相信他,除了我們,他無所依靠。如果他不想當一輩子戰俘的話。”
“看不出,這個陸大遠倒還心懷黎民百姓,如果有他相助,陛下您經營秦國可就要容易上不少。”樂公公喜滋滋地道。
秦風哈的一聲笑了出來,“樂公啊,陸大遠并不是為了百姓,他是為了他自己,即便他昔日吃過苦,知道百姓的苦累,但當他走到現在這個位置,他已經秦國當前體制的獲益者之一了。只不過他現在已經再也無法享受到這份利益。這是一個聰明人吶!”
樂公公一楞。
“奇怪我先前一直在那樣夸獎他?”秦風笑問道。
樂公公用力的點了點頭。
“有些事情,彼此雙方都明白,但卻不能說破,說破了,可都沒有臉子了。我需要他來替我經營秦國這盤大棋,他需要我大明讓他繼續享受榮華富貴,自然都要找一個大義的名份,說出來更好聽不是!”秦風淡淡地道。
樂公公臉上露出一絲厭惡之色,“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還真以為他是一個為民著想的好將軍呢!”
秦風大笑起來,“也不能這樣說,他在保全自己榮華富貴的同時,不也是能讓秦國百姓過上好日子嘛,這事兒,你得從結果上看。”
“可奴才還是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樂公公搖搖頭道:“陛下,您當時怎么就覺得這個人是可以利用得呢?”
“從他在橫甸率領一萬步卒向我們投降的時候。”秦風道:“我就發現,這是一個聰明人啊,與聰明人打交道,可就省事多了,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也知道他要付出什么,不需多說,稍稍提點一下,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價值所在。這幾個月來,我讓鷹巢的人陪著他幾乎走遍了整個大明的領地,讓他看到我大明的實力,看到我大明的蒸蒸日上,當然,也是讓他看到希望,讓他明白,爬上我大明這條船,才是他后半輩子的保障。”
“陛下英明。”樂公公佩服地道:“不過奴才還是以為,像這樣的聰明人,咱們大明還是愈少愈把秦國吞并了以后,像這樣的人,應當打入冷宮,榮華富貴少不了他的,但卻絕不能重用。”
秦風大笑起來,拍著樂公公的肩膀,“你這話又錯了,像他這樣有能力的,我們當然要用,這樣的人,只要放對了地方,只要讓他感到有所畏懼,他照樣能發揮出耀眼的光芒。我不怕聰明人,只要能干的人。”
“陛下心懷寬廣,方能駕馭這樣的人,奴才心里想想,也覺得害怕!”樂公公道。
“人盡其材,物盡其用。”秦風微笑道。
“陛下今天見了一天的人了,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吧!”樂公公看見秦風伸著懶腰打哈欠,立即體貼地道:“奴才替陛下把著門兒,今兒個,誰也不見了。”
“的確是要休息一下,與大臣們說話,可比打仗還要累得多,特別是那些文官兒們,跟他們說話得瞪大了眼睛,耳朵也要豎起來,一件簡單的事情,到了他們嘴里,繞七繞八,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讓他們繞進去。”
端著茶盤子,樂公公笑道:“也就是陛下仁慈,容得下人,像他們這樣的人,放在以前偽越之時,早就砍掉他們的腦袋了。”
“沒辦法,不容人沒辦法吶,就這么幾個得用的人,還敢于干事的人,得罪不起他們啊!”秦風笑著伸長了腳,勾來了一條板凳,將大長腿放在了長凳之上,“我瞇一會兒。”
樂公公端著盤子,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秦風終究是沒有睡成,剛剛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便被外面的吵吵聲驚醒,一聽外面那個和樂公公爭吵的聲音,秦風就嘆了一口氣,坐直了身子。
馬向南這個老家伙,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樂公公攔得住別人,可攔不住他。果然,他剛剛坐直身子,門咣當一聲,馬向南已是推開了房門,理直氣壯的走了進來。
風仆塵塵的馬向南如今瘦成了一把骨頭,但看著精神反而比以前還要健旺了許多,推開門的那雙手,青筋畢露,依稀還能看見手掌心里的老繭,以前的馬向南可是一個白面書生,如今,卻生生的將自己折騰成了一副老農的模樣。
光是這個模樣,秦風就覺得自己給這個家伙再高的禮遇也不為過。長陽在他的經營之下,如今正在迅速的恢復元氣。
出身江南的這位前楚國世家,眼界比一般的官員要開闊許多,他并不把眼睛一門心思的盯在糧食產業之上,因為長陽多山少地,即便花再多的力氣也種不出多少糧來,江南種桑養蠶,而馬向南在長陽,卻也是大力發展這樣的經濟作物,果樹和藥材種植如今是長陽的兩寶。數年時間,長陽的各種果樹已經形成了規模效應,而藥材和藥材作坊更是讓長陽郡受益非淺,今年長陽郡已經做到了自給自足而且小有盈余了。想起數年之前長陽郡的慘狀,秦風便對這位老倌兒充滿了敬佩之情,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他這樣的。
更可貴的是,他在長陽郡還帶出了一批跟他一樣的官員。
“樂公,上茶,上好茶!”秦風大聲道。
不等樂公公答應,馬向南已是舉起了手里的一個包袱,“陛下,今日不飲茶,老臣給陛下帶來了我們長陽郡的特產,果釀,臣要與陛下賀喜,想與陛下對飲幾杯。”
秦風瞪著眼睛看向馬向南:“夜貓子進宅,我的馬大人,你又想干什么?這是軍中,不得飲酒。”
“您是陛下,當有特權,臣是文官,也沒有領軍務,自也不受軍規約束!”馬向南笑嘻嘻地道。“臣特地來給陛下賀喜的。”
“喜從何來?”秦風笑問道,擺了擺手,轉頭對樂公公道:“樂公,去看看,有什么下酒菜,馬公迢迢而來,怎么的也要招待一下。”
“陛下如今就要將大片的領土從齊人手里搶回來了,這還不是喜么?”馬向南笑著打開包袱,拿出數個陶罐,“不同風味的果釀,今年托老爺的福,豐收了。”
“那些土地可還在齊人手里呢!”秦風大笑。
“陛下看中的東西,哪還能跑得了!”馬向南笑著道:“如今陛下已經踩在了齊皇的脖子上,他不得不向您服軟吶。我看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些領地就將回到大明的懷抱了。這還不值得喝幾杯?”
“托你吉言,好,那就喝幾杯!”秦風大笑。
所謂的下酒菜,也不過就是軍中常備的一些肉干,再就是幾碟時新的小菜,馬向南卻是吃得津津有味。
“馬公,還得珍惜身體才了,你這瘦得太厲害了一些。”秦風慢慢地喝著果釀,看著馬向南,輕聲道。
“陛下,臣現在的身體比以前什么時候都要好。”馬向南用力地嚼著羊肉干,“就是現在讀書讀得少了,現在要是回到江南與那些大儒辯機的話,一定會被他們駁斥得體無完膚。”
“讀千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馬公是務實的人,與那些讀書讀傻了的酸儒相比,豈不是自降身份?”秦風笑道。
“不錯,陛下說得是。”馬向南拍拍手,捧起面前的大碗,咕嘟咕嘟地將果釀一口喝干。“陛下,臣這次來,是請陛下能將第一條鐵路,放到長陽郡去修。”
卟的一聲,秦風剛剛喝進嘴里的一口果釀全都噴了出來,噴得馬向南一頭一臉。
抹著臉上的果釀,馬向南神色不變,“陛下,今年長陽豐收了,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果子爛在樹上,臣心里不好受吶。這條鐵路如果能修成,長陽郡的這些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馬公,你知道修一條鐵路要多少錢嗎?你知道供養這條鐵路要多少人,多少錢嗎?”秦風看著馬向南,問道。“就在今天,金圣南與方大治還在我這里吵了一大架,就是因為錢的問題。”
“不是朝廷出錢么?您成立了鐵路署,不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么?”馬向南反問道。
“誰告訴你是朝廷出錢的!”秦風哭笑不得,“朝廷是會補貼一部分,可也得朝廷有錢,更重要的還是地方掏錢,想法設法的吸收資金,馬公,這個,你還是先別想了,這個錢,現在的長陽郡是萬萬掏不起的。而且長陽多山,道路險峻,軌道車還有很多的技術難關沒有攻克,根本就不可能去長陽修,那必定是一筆蝕本的買賣。”
看著馬向南鼓起的眼睛,秦風不得不跟這位老臣詳詳細細的介紹這里面包含的難題,還只說了一半,這位老倌已是腦袋擺得將貨郎鼓,不等秦風再說,便自己打了退堂鼓。
“陛下,既然這件事辦不成,那另一件事,您一定得支持我。”馬向南道:“我要人,要大量的人丁來充實長陽郡,我哪里,還是缺人丁啊。”
“你哪里不是已經移去了不少的蠻人了嗎?”
“不夠啊,權首輔擔心遷移太多的蠻人到了我們長陽郡后,這些家伙又往山里一鉆跑得沒影兒,所以到臣哪兒去的都是些老弱,雖然說在長陽郡,這些老弱也還是能做些事情,但總比不得壯男好。”
“你讓我去哪給你找壯男?大明其它郡治的百姓,都不會去你哪里吧?”
馬向南嘿嘿笑著:“當然有。陛下,我可是聽說陳志華那里,每天都能吸納不少的秦人流民,這些人好啊,是極好的勞力。陛下,您下一道旨意,讓那陳志華,給我也弄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