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上,已經架起了十數座浮橋,兵馬正源源不絕的踏上正陽郡的土地。因為李維與葛鄉兩支圍堵北地四郡兵馬的回撤,使得在慈濟與新化兩地之間,被撕開了一條大口子,燕軍主力,正是通過這條大口子,向著正陽郡突進。
“秦大人,這一次我大燕已是孤獨一擲,全軍出擊,如果齊軍不能迅速響應,在沙陽展開進攻,那么即便我占領了正陽郡,也馬上會遭到明軍的瘋狂反撲,明人只需在青銅峽擺上一支兵馬,便能讓我大燕軍隊進退不得,這一點,務必請你告知貴國將軍。”慕容宏拱手道。
一身遠行裝扮的秦厲點頭道:“皇帝陛下盡管放心,這一次因為李維葛鄉事情敗落而被迫提前發動,各方都有些倉促,但想來明國也同樣沒有想到李維葛鄉竟然會舉兵反叛,所以現在大家都是一樣的慌亂,我大齊軍馬早已經調配到位,所差的只是糧草后勤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不過也勿需多慮,馬上就是秋收時節,沙陽也好,正陽也好,都是糧食產地,隨地就糧也完全可行,這一次我返國,一定會摧促大軍立即響應,皇帝陛下盡管放心進軍。”
“那就好!”慕容宏滿意的點點頭。“秦國哪邊呢?”
“秦國那頭,已經有相應的使者在出發的路上。此次三國一齊出兵,求的就是一擊必中,將明國徹底擊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鄧洪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此告辭,希望早日聽到皇帝陛下的好消息。”
“只要齊國及時響應,此戰便無憂矣。”慕容宏大笑起來:“此時,想必李維葛鄉二人已經進了正陽郡城,有正陽郡城為憑,我有十足的把握擊潰明軍。”
秦厲拱手拜別而去,這一次突發事件,讓燕齊各地都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準備在九月底十月初發動,而現在才八月初,足足提前了兩月。
秦厲并沒有對慕容宏說實話。齊國的軍力尚在調配當中,齊國對明國的軍力有著詳細的研究,如果不調集齊國的正規野戰軍,在與明國的戰斗中,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而調集正規野戰軍卻尚需時日,就目前得到的消息,秦風已經往沙陽郡調配了猛虎和厚土兩個野戰營,使兵力達到了一萬人左右,而齊國在登縣卻還只匯集了五千人左右的正規野戰軍,想要大舉進攻沙陽郡,顯然是不現實的。
齊國可不想拿郡兵來湊數,這些人上了戰場,恐怕只是給明軍增添戰功,到時候白白損失人手不算,還大傷了齊國士氣。據秦厲估算,齊國想要發動正式的攻擊,起碼得到九月。
不過齊人并不在乎。先讓明軍與燕軍打上幾場,讓燕軍吸引更多的明軍,對于齊軍來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在齊人看來,燕軍拿下了正陽郡之后,就算秦風全力反撲,短時間內也吃不掉慕容宏,雙方必將進行殘酷的拉鋸戰,雙方損失越多,對于齊國來說,便越爽利。
齊國并不看好慕容宏,在齊國人看來,慕容宏只是他們手中一柄可利用的刀子,而真正與他們結盟的,是秦人,是鄧樸統率下的十萬秦國邊軍。
在雙方的盟約之中,是以越京城為界,一半歸齊國,一半歸秦國,在這份盟約之中,可沒有燕國半分地盤。
這雖然是一份三方盟約,但在齊人看來,真正的伙伴只有一個,那就是秦國,燕國,根本就不是與他們對等的談判對象。
慈濟縣,大柱看著遠處一波又一波抵達的敵軍,臉上露出的卻是輕蔑之極的笑容,那是元樸的軍隊。撫遠之變,元樸一刀砍下了江浩坤的頭顱,投降了慕容宏。
看著對面正在扎營的敵營豎起的高高的旗桿,上面飄揚著的王字大旗,大柱呵呵的笑了起來。燕軍主力正在奔赴正陽郡,原來江浩坤的軍隊,卻被一分為二,一部由元樸率領進攻新化,另一部則由王貴率領進攻慈濟。這面王字大旗,自然便是屬于王貴的。
“將軍,敵軍剛至,我們不如趁此機會出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撼山營將領李偉明建議道。“這些軍隊新降燕人,士氣低落,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機會。”
大柱眨了眨眼,“為什么要打?打他們干什么?”
李偉明莫名其妙的看著大柱,對面的就是敵人,如今敵軍主力正在趕赴正陽郡,難道慈濟守軍不應當先殲滅了眼前敵人,然后再去追擊燕軍主力么?
“不打?”
“嗯,不打!”大柱手指著對面連綿不絕的營帳,豪氣干云:“偉明啊,你瞧這敵軍,總有二萬出頭吧,卻看我今日晚間,單槍匹馬出城,便將他們拿下。”
聽到大柱的話,李偉明直接傻了眼,看著大柱一臉懵逼的表情,大柱將軍莫非是喝醉了酒么,居然在這里胡說八道起來。
大柱沒有胡說八道。夜幕降臨,星光照耀之下,他當真只帶了兩個衛兵,便大搖大擺地打開城門,向著對面的敵營馳去。
直到他出門前的那一刻,李偉明才搞清楚,眼前這支敵軍的最高將領,王貴,早在皇帝陛下還沒有登基的時候,還在擊潰了洛一水叛軍的時候,便已經在那一役之后投降了當時的太平軍,然后由皇帝陛下親自安排回到了平遠。
王氏,本來就是平遠的豪門世家,王貴,當時率領的便是平遠郡兵前去支援前越皇帝吳鑒的,只不過時運不濟,先敗于洛一水,后敗于太平軍。
“陛下深謀遠慮,一至于此!”站在城頭之上的李偉明搖頭嘆服。難怪這些年來,皇帝陛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原來更多的功夫,是在戰場之外。
大營之外,王貴笑容滿面地迎接著大柱的到來。
“大柱將軍。”
“王將軍,辛苦了!”大柱翻身下馬,拱了拱手,“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了么?可有把握?如果你沒有把握,那大柱今天可就要變成死柱了,只怕跑不回去。”
王貴微微一笑:“當年我帶著千余名士兵返回平遠,以此為骨干,重新構建軍隊,我王氏在平遠還是頗有聲名的,這支軍隊,超過七成兵馬,都唯我之命是從。”
大柱呵呵一笑,當年王貴帶回的一千多人中,可是混了不少的鷹巢諜子,這些人,如今都已經成了這支軍隊的骨干。
兩人一邊往大營中走,王貴一邊介紹道:“江浩坤死后,慕容宏出于分散元樸的權力的緣故,對于我這樣的人大力拉攏,將江部原有的人馬又分給了我五千人左右。”
“這五千人,可能順利降伏?”
“這五千人都是江部人馬,元樸勾結燕人,殺死江浩坤,他們是怨氣滿腹,但卻又不敢翻臉,現在有機會給江浩坤報仇,他們只怕還巴不得呢!”王貴笑道。
大柱也是大笑起來:“江浩坤這小子,在地下知道最后他的部下為了給他報仇,反而投降了大明,也不知是會哭還是會笑?
“想來應當是笑的。”王貴笑答道。“新化那邊是誰?”
“小貓在新化,和尚們兩口子帶著銳金營也去了那里,野狗的蒼狼營兜底兒,元樸這一次是拿雞蛋跟石頭碰,有去無回。”大柱道:“你我兩支軍隊合龍,新化那邊更有三個戰營,這一次便讓燕人在正陽郡下成為翁中之鱉。”
“最重要的還是正陽郡,扛不扛得住燕軍的攻擊!”王貴道。“如果他們扛不住,讓燕軍打破了正陽郡,我們就麻煩了,燕軍到時候可以竄入沙陽郡,再加上齊人進攻,沙陽可就徹底完了。”
“放心吧,沙陽那頭早有布置。”大柱聳聳肩,“我們,只消做好我們的事情就可以了。”
王貴的中軍大帳之內,將領們一個接著一個的走了進來,心中都是大為奇怪,今天白天剛剛抵達,將軍這不會是要連夜攻擊吧?對方是以逸待勞,自己這方卻是兵困馬乏,這與理不合啊。這其中,自然有一些人心知肚明,有意無意的站在那些原江部將領的身側,臉上雖然帶著笑,手里卻是握著刀柄。
王貴的目光緩緩的掃過眾人,笑吟吟地道:“這么晚召集大家前來,并不是為了攻打慈濟,而是為了向大家介紹一位客人。大柱將軍,請!”
王貴話音剛落,大柱已是掀起大帳簾子,大步地跨了進來,雙手抱拳,向著四周拱手道:“大明撼山營統兵將領大柱,見過諸位了,哈哈哈!”
大帳之內一陣騷動,不明真相的一些將領們一片嘩然,目瞪口呆地看著本來應該是他們敵人的大柱,就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這代表著什么,還用說嗎?他們的主將,早就與明人勾結在了一起。
“諸位,不用我說,相信大家現在也明白了一切。我,王貴,二年之前,便已經是大明國的將軍,奉皇帝陛下之命潛回平遠,為的就是今朝能一舉殲滅蠻人,現在本將可以正式告訴大家,所謂的正陽之役,就是大明國為慕容宏挖下的一個墳坑,如今慕容宏已經義無反顧的跳了進去,而我們的任務,就是要給跳進墳坑之中的慕容宏蓋上土,各位可有異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