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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暴露

  凜冽的風雪,對于有錢有閑的人來說,是一種情趣,但對于窮人來說,則無疑是難熬的季節,而現在,于那些在風雪之中背井離鄉逃荒的人來說,是不折不扣是一道鬼門關。路上,不時能看到凍餓倒斃在路邊的尸體,尸體形狀千奇百怪,趕路的人早已見怪不怪,連瞟一眼的心情也欠奉,只是將自己裹得緊緊的,力圖讓自己能更多地保持一點溫度。

  齊國大舉入侵的后果,便是帶來了大量的逃荒百姓,這些人有些聚集在沙陽郡外,另外一些,則向著更遠方前進,因為現在沙陽郡也算得是前線了,對于他們來說,入侵齊人殘暴,越國軍隊的無力,更了他們太多的傷害,不知什么時候齊人就又會打來,要知道,現在沙陽郡,越國可是連一支正規軍也沒有。

  或者,逃得更遠一些,能讓他們在心理之上會更安全一些。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冬天,比起往來,寒冷了太多,風雪沒完沒了,一波剛剛停歇,下一波便又緊接著而來,就好像如今大越的國勢,冰凍到了極點。

  喻大山裹了裹身上破破爛爛的棉襖,將狗皮帽子兩邊的護耳系得更緊了一些,一塊布蒙在臉上,只剩下兩只眼睛露在外面,他的背上,扛著一床破破爛爛的背子,身上的棉襖不少地方都露出了變成黑色的棉花,而被子被撕爛處,里面露出來的不過是一些干草。怎么看,他都只是這逃難人群之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員了。

  他當然不普通,此刻他的身上,帶著足以讓整個沙陽郡翻天覆地的東西,只要這些東西到了越京城,那么,現在掌控沙陽郡的那些人,一個個的歸宿將全都是深牢大獄。

  他自然也不是一個人,在大路之上形形色色的逃難的人群之中,有四個他的同伴隱藏其中。喻大山是沙陽郡土生土長的人,對于劉老太爺的威勢,自然是深有體會,任何小心都是不為過的。哪怕這些年,自己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破綻,而這些年來,自己也的確沒有執行過任何任務,這是他的第一次。他深信自己能無聲無息的離開沙陽郡,抵達越京城。

  當他再一次回來的時候,將不再是一個小雜貨鋪的店主,而將是堂堂的官員了,沙陽郡會大洗牌,舊的權貴將倒下,新的權貴將在舊人的尸體之上重新崛起,而自己,就將是站在哪里的一些人中的一個。

  劉老太爺如果不倒下,沙陽郡就永遠只會是這個樣子,舊有的秩序不打破,新的秩序如何能建立?沙陽郡在劉氏的統治之下太久了,他們形成了一個牢固的利益圈子,外人想要在沙陽郡崛起,比母豬上樹也不會多少希望。

  從沙陽郡出來,在厚厚的積雪之中,步履蹣跚地走了一個多時辰了,沒有任何異樣,他不敢坐車,也不敢騎馬,只能以這種方式緩緩前進,不過現在看起來,他似乎是成功了。

  他已經看到了提前安排在前方的馬車,那是他在沙陽郡城外的一個手下,在接到他的消息之后,準備了馬車在這里等候,接下來的路程,他將不用再這樣苦巴巴地靠著兩條腿了,而且,馬車也會讓他的前進速度大大加快。

  心情激動起來,他加快了速度,越過了周圍的人群,向著停在前方的馬車走去。

  馬車上的手下手里握著馬鞭,坐在車轅之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臉上似乎在笑著,但喻大山卻突然感到了不對,因為他的手下直到現在,還穩穩地坐在哪里,似乎并沒有躍下車轅的意思。

  不應當是這樣的。他一下子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睛,他手下的確在笑,可是卻是在苦笑,那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讓喻大山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馬車的車門被推了開來,一個老者慢吞吞地從車內走了下來。

  喻大山只覺得一盆冰水從頭上直接澆了下來,整個人一下子僵住了,如墜冰窖,不敢置信地看著對方。

  這個老人,是劉老太爺的大管家,劉保。

  “喻大山,你怎么打扮成了這副模樣?”劉保笑咪咪地看著他,“你在沙陽郡也算是小有資產的人,再不濟也不至于置辦不起一身像樣的衣服吧?”

  “劉管家?”喻大山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

  劉保慢慢地向前走著,“喻大山,這幾年,老太爺對你還不錯吧,劉家需要什么,都去你的雜貨鋪采購,讓你每年的收入都不錯,至少,比你的薪俸要高得多吧?你的身份,我們不是不知道,但這些年你一直都很安份,老太爺也覺得你很老實,愿意讓你多賺一點錢,讓你過得比很多人要舒服得多,可你怎么就不滿足呢?”

  喻大山的手背到了身后,慢慢地摸向后腰間的刀柄。

  “人啊,就怕不滿足,一旦不滿足,貪欲一漲,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而錯誤的判斷是會要人命的。”劉保看著喻大山:“你是沙陽土生土長的人,老太爺不為己甚,將東西拿出來,老太爺給你留一具全尸,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喻大山盯著劉保,眼睛漸漸地瞇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的幾個手下,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慢慢地向著劉保靠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喻大山的手上多出了一把短刀,“劉管家,劉老太爺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我既然踏出了這一步,就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

  “你在沙陽郡的家人也不管了?”劉保淡淡地問道。

  “我若逃出去,你們便不敢動他,我若逃不出去,他們也不會好過,那還不如一齊死了吧!”喻大山慘然一笑,高高地舉起了刀。

  “殺!”他怒吼道。

  他并沒有動,在喊出殺的時候,他整個人已經向著道路的一側逃去,而與此同時,他的四名手下都是高高躍起,四柄長刀從破棉被中抽了出來,凌空斬向劉保。

  劉保冷笑。周圍的雪地之中,陡地傳來弩箭破空的聲音,無數聲弩箭從雪下射出,四名躍起在空中的漢子,連一絲反應也來不及做出,便被射成了刺猬,重重地墜在了雪地之中。

  喻大山只逃出了數十步,身后劉保便已經趕了過來,大手徑直抓向他的后頸。喻大山狂吼聲中,短刀用力回斬,當的一聲,手刀相碰,竟然發出金石相擊之聲。短刀被劉保一把抓住,輕輕一扭,已是將其奪了回來,隨手在手上揉了揉,竟然變成了一個鐵團子,向前擲出,啪噠一聲,正擊在喻大山的小腿骨上,一聲慘叫,喻大山左小腿骨頓時折斷,一下子仆倒在雪地里。

  劉保走過去,看著倒在地上的喻大山,搖了搖頭,“正是何苦來哉?”一伸手,嘩拉一聲撕開了喻大山身上破爛的棉襖,露出里面考究的內衣,看著綁在喻大山腰間的東西,他冷笑著一把抓了過來,隨手翻閱了幾下,臉色微變。這東西如果真讓喻大山帶走,送到了越京城,只怕就是老太爺身后的那兩人,也救不得老太爺了。

  反手一掌擊在喻大山的腦袋上,卟的一聲,頓時將腦袋打得稀亂。站起身來,大步走回馬車,看著喻大山的手下,冷哼道:“回郡城去。”

  郡城之內,郝家大宅。

  郝宗義似乎終于從喪子之痛中緩過勁來了,走出了家廟,開始正常地處理起家族的事宜,這讓郝家的人都松了一口氣,郝家沒了大少爺,要是再沒了老爺,那可就真要倒了。只是大夫人仍然因為傷心過度,病臥在床。

  “夫人還是不肯吃藥!”看到郝宗義跨進門來,小妾如沙端著藥碗站了起來,為難地道。

  從如沙手里接過藥碗,郝宗義走到了床邊,坐在了床沿上,“夫人,吃藥吧!”

  看到郝宗義,躺在床上的夫人頓時淚如泉涌,“老爺,老爺,家國沒了,你不能不管啊,我要那些人死,都去死。我要他們給家國陪葬。”

  郝宗義臉上閃過一絲異色,輕輕地舀起一匙湯藥:“夫人,我保證,他們都會死,害了家國的那些人,一個也活不了,全得死。”

  聽到郝宗義的話,站在他身后的小妾如沙,臉上閃過一絲異色,但馬上卻又低下了頭。

  “老爺,劉老太爺過來了。”門外,響起了家人的稟報之聲。郝宗義微微一怔,站起身來,將藥碗遞給了如沙,“他這個時候過來干什么?”

  “老爺,還有黃家,田家,陳家,方家四位家主。”站在門口的家人咽了一口唾沫道。

  “全都來了?”郝宗義沉思片刻,大步向外走去。

  劉老太爺拄著一根拐棍,站在大院子里,這些天,郝家一片忙亂,院子里的積雪都沒有人打掃,垃圾到處都是,顯得雜亂不堪。但劉老太爺似乎并不在意這些,兩眼看著正門大堂之上那塊匾牌,很有感觸地道:“郝家,可是我們沙陽的老戶了,這塊匾牌,與我家大堂上的那一塊,差不多都是一個時代的,算下來,也快有百年了吧,這上面,沉積得可都是家族的歷史啊!”

  踏出大門的郝宗義,剛好聽到了劉老太爺的這句話,看到劉老太爺身后的四大家主臉色都很不好看,心中頓時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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