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導揮揮手道:“哪有那么多不能改的,我們以前都是這么改的,你必須要這么弄啊。還有啊,我們這臺晚會是主要是說招商引資的,你們語言類的節目一定要把區里面的招商政策結合進去,你們不是有貫口嘛,把政策背一遍啊,或者唱也行。”
何向東皺著眉頭,鼻子呼出一口氣,耐著性子解釋道:“貫口不是這樣弄得,哪有把政策當貫口的啊,貫口的每個詞每個字都是有講究的,他不是說你背得快就是貫口了,還有您留給我們也就是10分鐘的時間,這樣一改時間哪夠啊。”
那馬導也有些不悅了,他就沒見過這么難說話的相聲演員,以前來的那些都是他說什么,人家立馬就答應了,弄了這么多次都很成功啊,也沒見哪里出現問題了。
他不悅道:“貫口不貫口這是你們的事,我不管,但是我做了這么多臺晚會,合作了不少相聲演員,就沒有一個說不行的。還有時間不夠,你們就把最后的太平歌詞拿掉,這什么玩意兒啊,我聽都沒聽過。”
何向東道:“太平歌詞是相聲里面四門功課之一,說相聲的都要會唱。還有這相聲真不能這樣改,要不然說不了啊,觀眾也不愛聽啊。”
馬導臉也沉下來了,被這個小年輕撅了好幾次,他臉也掛不住了,他道:“吶,我告訴你,觀眾愛不愛聽是你的事,你要是想在這臺晚會上表演就得聽我的,必須得這么改。我合作過那么多相聲演員,就沒你這么難弄的。”
何向東臉色也很不好看,旁邊那捧哏的也勸他:“行了,兄弟,就少說兩句吧,我們都是這么說的,沒什么問題的。相聲嘛,怎么著不是說啊,嘴巴一張一閉就完了嘛,就十分鐘的事,你也不用怕效果不好,到時候笑聲掌聲都是可以做上去的。”
聽了這話,何向東更是生氣,他冷冷瞥了捧哏的一眼,這話是一個相聲演員應該說的嗎?那捧哏演員反倒是被何向東嚇一跳。
何向東臉色變換好幾次,稍稍掙扎了一下,最終他咬咬牙,還是下了決定,他對著馬導說道:“抱歉,相聲真的不能這么說,從小我師父就教我站上臺了就不能對不起觀眾,真不能這樣改。”
聽到何向東如此說道,馬導氣極反笑,指著何向東的鼻子說道:“好小子,有種,說我這樣改是對不起觀眾是吧。呵呵,你以為就你能說是吧,我告訴你電視臺門口就有幾十個說相聲的等著上場呢,你要不是柏老師托的關系我早把你趕出去了,你說不了是吧,那你現在就給我滾,老子馬上換人。”
馬導的話很難聽,何向東也沒有發作,相聲不好可以改,但是朝著壞的方向改,這不行。尤其還得讓一個完全不懂的外行來亂指導,他受不了,說出這樣的相聲來,不說成名立腕了,被他師父知道了肯定就是一個巴掌扇過去了。
畢竟都是成年人了,何向東也沒有暴跳如雷,他沉著臉拱手對馬導說:“打擾了。”然后又對捧哏演員說:“麻煩你了。”
也不等兩人回話,何向東就直接走出了電視臺大門。
出了門,已經是傍晚了,金色的夕陽照在何向東那泛起苦澀的臉上,是的,他剛剛放棄了一個絕好的上電視的機會。如果他今天把相聲改了,在這里面說了,也就算是真正跨入電視圈的第一步了。
以后肯定還有更多的機會,說不定還能上曲苑雜壇,甚至于上春晚,到時候一夜而紅都不成什么問題,成名立腕也就簡單了,這對一個20來歲的年輕人來說簡直就是一條通天捷徑。
可是這玩意是相聲嗎?這種狗屁不通的四不像是個什么鬼,何向東敢說他要是靠著說這種玩意出名,師父見著他的時候非揍死他不可。
不說師父,就連他自己內心那一關也過不了啊,如果真的要說這種東西才能讓相聲茍延殘喘的話,那還真的不如讓相聲死了算了。
唉,何向東長嘆一聲,便離開了,他沒有后悔,只是有一些歉意罷了,辜負柏強為他花的心思了。
他回到家里天已經全黑了,他住的遠,第二天田佳妮就上門來找他了,在他門口敲了很久的門,他沒開,裝作不在家。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柏強和田佳妮,他有他自己的堅持,這是他的底線,他不知道該怎么和他們說,更不想和他們發生爭吵。算了吧,還是先找到一個好去處,再上門賠禮道歉吧。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何向東依照老路子,打算去和別人搭班表演,或者是在茶社各種劇場說相聲。按照他的想法,北京這么大的城市,上千萬人,哪怕一百個人里面只有一個聽相聲的,那也是一個了不得的數字了。
而且這種大城市里面的人掙得也多,想必也愿意花錢聽玩藝兒吧。只可惜,這只是他的設想,這些天他跑了幾十家民間劇場了,可是人家一聽說他是說相聲的,都沒給他上臺表演的機會就給趕出去了。
事實上整個北京城幾乎見不到有表演曲藝的劇場,大多都是表演歌曲舞蹈,就算有一些喜劇類的劇場,人家也是演小品的,還有一種好像叫什么脫口秀的,外國的玩意兒,二人轉的也有,唯獨不要相聲。
在偌大的一個北京城,除了專業院團,竟然就再沒有一處相聲的容身之處,何向東不由得悲從心來,看看已經空癟的錢包,他的笑容更是帶上了凄涼的感覺了。
大城市還比不了小鄉鎮,在偏遠的一些小城市小縣城里面,相聲倒還是有一點市場,就像他之前在山東鄆城的茶館里面說的相聲一樣,可是這種小城市小茶館里面他最多也只能混個溫飽,這種情況就真的是自己想要的?
“唉…”又是長長的一聲嘆息,何向東已經愁了好幾天了,身子都愁到瘦了,他不想就這樣窩窩囊囊地離開北京,可是留下吧他連個說相聲的地方都沒有,更不要提把這門藝術好好堅守下來,甚至于發揚光大了。
來到北京已經快小一個月了,何向東依然沒有找到去處,這些天他又跑了很多地方可是依然不行。他不禁也有懷疑了起來,難不成相聲真的死了?連在北京這種文化中心也沒有了存活的空間?難道自己真的要狼狽離開?
他一個人在街上思緒萬千的走著,突然一陣大雨就下了起來,來的很突兀,何向東狼狽跑到一家炸醬面館躲雨。
“屋漏偏逢連夜雨,人不走運喝涼水都塞牙啊。”何向東皺著眉頭感嘆了一聲,到了人家店里總不能干站著吧,他也要了一碗炸醬面。
面館老板倒是很開心,這場陣雨倒是真給他拉了不少客人進來啊,就算是躲雨多少也要點東西吧,他算是小賺一筆咯。
很快,何向東的面就上來了,也是很簡單的那幾樣,他還沒吃午飯呢,現在正好填肚子,這沒吃幾口,他就被面館老板那兩個小兒子給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