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吳洋有些不開心,周青青也有些不滿地對何向東說:“你看看你都把小洋弄得不開心了,說相聲哪有你說的那么不好,我看就不錯,說不定我大學畢業也去說相聲呢。”
何向東白眼一翻,嗤笑道:“行了,你就別亂來了,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別給糟踐了,說相聲的都得是長得那副死德性。”
何向東一指吳金,吳金其實長得也還行,平平無奇,也不難看,屬于路人流的,基本上看過一眼就想不起他的樣貌的那種。
聽到說自己難看,吳金也不樂意了,反指何向東道:“你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何向東微胖又憨厚的臉上泛起了機靈的笑容,很有喜感。
其實不只是相聲,只要是干喜劇這一行的就沒有特別好看的,長得太好看的真的不適合干這一行,長得特別好看的能成名立腕的很少。
在1956年,相聲界舉辦過一次座談會,當時特地把張壽臣先生邀請過來了,有人問張先生女人能不能做相聲演員,張先生表示不行,他說女人說相聲使起相兒來,會顯得寒蠢,觀眾不會愛看的。
事實上,相聲界出過女相聲演員,但很少很少,成名立腕的幾乎沒有。首先一點,每一段相聲其實都是人物,逗哏演員捧哏演員經常要把人物表現出來,有些很猥瑣很下流,有些很摳門很貪財,各種人都有,但往往不是特別正面的角色。
男人使出來,觀眾哈哈一笑。女人要是使觀眾,觀眾會想“這姑娘怎么像個瘋婆子啊”,“好好一個姑娘怎么這樣啊”,“這姑娘怎么說這種話啊”…
暫且不論這是社會對女人偏見,還是對女人的保護,但是觀眾在看女人說相聲就的的確確會有這樣的心理和想法,這就會極大影響到你的相聲表演的。
同樣的道理,長得太好看的人來演喜劇,在表現人物的時候也會有同樣的問題,在現代化的一些西方化的情景喜劇中還好一點,帥哥美女都能混飯吃。
像相聲二人轉這種特別接地氣的喜劇,就不行,你讓吳彥祖來學一個尼古拉斯趙四,看看最先瘋的人是誰。
長得好看的來演這種很接地氣的喜劇,也不是完全不行,首先一點你要糟踐自己,要讓觀眾忘了你好看的外表,才有可能成功,這是必要前提。周星馳帥吧,可有誰看他的電影,一個個發花癡叫好帥好帥的啊,都是說好笑好笑。
等到某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突然看到他的照片,才會反應過來,原來他長得這么帥啊。說起來是有點可悲,但是作為喜劇藝人,你只能是在糟踐自己。
像何向東這樣的,就不用自己糟踐自己了,反正好看不到哪兒去,反而很掛相,天生一副看到就想發笑的喜劇臉,這就算不錯了。
事情也就這樣了,吳洋小朋友下午一直興致不高,雨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晚上那一場他也沒有來。
何向東也只是默默嘆一口氣,他也是為這個孩子好,好好讀書真的比什么都強,就算不讀書也別來干相聲這一行了,這就是他的真實想法。
到了晚上,不知道是因為下雨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來的人不不多,就20來個,坐的稀稀落落的。
人再少也得表演,蚊子再小也是肉,自己總得吃飯吧,何向東和吳金換完衣服就上去了,又是哈哈大笑到半夜,何向東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回家走,昏黃路燈拉長了他的背影,到家后發現,鞋濕了。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過去了,轉眼間何向東已經在茶館里面說了一個多月的相聲了,這時候也正是過了了8月中旬,天依舊那么熱,真是讓人吃不消。
這天下午,方文岐也晃晃悠悠來茶館聽相聲,自從何向東正式出師之后,他就不太管這孩子了,這一個多月他來茶館也就聽了兩回,這是第三回。
老周也認識方文岐,知道這是何向東的師父,還沒等他招呼呢。自己女兒周青青就抱著剛熬好的涼茶,倒了滿滿一壺給人家送去了,還送了好多糕點,小吃食,還送了半個冰西瓜過去,還幫著切好,為了方便方文岐吃,這閨女還把西瓜皮給削了一半。
老周又是肉疼,又是心酸,這閨女都沒對自己這么好過。
周青青在方文岐身邊,拿起茶壺給方文岐倒了一杯,笑盈盈道:“師父,這是我們店里熬的涼茶,去火祛濕的,您嘗嘗。”
方文岐接過茶水,深深看了周青青一眼,臉上的褶子都笑開花了,道:“好好,好孩子,誰要是能娶了你那真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啊。”
聽到這話,周青青更是喜上眉梢,伺候起方文岐更加賣力了:“來,師父,您嘗嘗這個芙蓉糕,哦,還有柿餅,這都是老年人咬的動的,對了,棗糕也不錯,這是我媽做的,您都嘗嘗。”
方文岐瞧了桌上那一堆東西,笑了笑,說道:“唉,其實我年輕的時候最愛瓜子的,就是年紀大了弄不開那個殼了。”
“我來幫您剝。”周青青自告奮勇非常主動的拿起小碟里面的瓜子,剝了起來,放在另一個小碟子里面,準備攢成一堆然后再給方文岐吃。
“哎呀。”老周同志捂著心臟,痛呼一聲,身子止不住在發抖。
何向東見師父有周青青在照顧著,也就沒管那么多了,換完了衣服就和吳金登臺演出了,效果也不錯,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卻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茶館來了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也不知道是老婆跟人跑了,還是吃了槍藥了,進門就大呼小叫的:“這兩人干嘛的啊?穿的跟僵尸片里面的一樣。”
現場霎時一靜,那些觀眾都怕事,也沒有人敢做聲的。
突然遇到來砸場的,何向東倒是也不慌,他這些年跟師父浪跡江湖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最驚險的一次就是在成都得罪了當地一個混黑的團體,他和師父連夜逃的出去,一路上換了好幾次車才跑的出去,現在這場面根本不算什么。
遇上吃槍藥的了,老周不能不說話:“我們這兒說相聲呢,兩塊錢一場,這也快結束了,就不收錢,你們要想聽就坐下來吧。”
領頭那個燙著雞毛卷的人嘴里就沒一句好聽的:“什么破玩意還收錢,穿的跟死人似得,還相聲,相聲是什么玩意啊,從來沒聽說過,不會是給死人說的吧?這樣子還藝術家,呵呵,誰他媽還聽相聲,這玩意早死了。那老板你要想茶館生意變好,弄幾個搖滾歌手來多好啊…”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茶杯就從他身邊飛過去了,差點沒砸到他,他回過身來是大怒。
“你說什么已經死了?”方文岐死死盯著那人,冷聲質問,這一刻他就像是被觸怒的老獅王一樣,整個人都炸起來了,連旁邊的周青青都嚇了一跳。
這是一個曾經已經預判到相聲要沒落的人,可真正到了沒落的那一天,最難以接受的還是這個愛相聲愛了一輩子的老藝人。
“老頭,你找死是吧。”雞毛卷沖過來就想打方文岐。
何向東哪能讓師父吃虧,他趕緊從臺上跑過來,和那幾個人扭打在了一起,幫忙的幫忙,勸架的勸架,逃跑的逃跑,現場頓時亂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