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岐和何向東下場休息,楊三上場,唱了一段快板書,十八愁,說虎也愁,狼也愁,象也愁,這個鹿也愁,騾子也愁馬也愁。牛也愁,羊也愁,豬也愁,這個狗也愁,鴨子也愁鵝也愁。蛤蟆愁,螃蟹愁,蛤蜊愁,這個烏龜愁,魚愁蝦愁,各有分由。
一段經典的繞口令快板書,非常見功夫,楊三的快板也打得好說的也好,幾乎是一口氣說下來,半點沒有磕磕絆絆的樣子,一氣呵成氣度儼然,觀眾也大聲喝彩,叫好聲不斷,這都是有真才實學的人。
最后一個節目是個群口相聲,依舊是扒馬褂,楊三是逗哏的,方文岐是捧哏的,何向東是膩縫的。從觀眾的角度看,何向東站在最左邊,是通常的逗哏位置,方文岐在桌子里面是捧哏的位置,而楊三站在最右邊。
扒馬褂這個群口相聲比較特殊,他的逗哏是站在桌子的最右邊,那位把馬褂借出去,嘴上沒個把門的,到處胡說八道的人,捧哏的不信就去問那位借了人家馬褂的那位,那位為了保住身上的馬褂,就幫逗哏的圓謊,這叫膩縫。
什么是膩縫,就是把人家的謊給圓回來,把那縫兒給合上,這叫膩縫。從真正的意義上來說,相聲里面膩縫兒的也就扒馬褂有,其他群口相聲也有叫膩兒的,但也是從這里過去的。
扒馬褂這段相聲也叫圓謊,是從笑林廣記及續金陵瑣記中的笑話來的,版本有很多,其中最經典的是1951年文藝界春節晚會上張壽臣、馬三立和趙佩茹這三位老先生合說的,三位都是藝術水平極高的老前輩,配合在一起也是絕了,相當厲害。
何向東爺仨說的也不錯,何向東雖然年幼,但是機靈聰明,把小孩子為了保住馬褂又圓不了謊的那種焦急的神態表現地淋漓盡致。楊三也是相聲前輩了,功力很深厚,三兩句就把一個嘴上沒把門的沒溜兒的人給展現出來,方文岐說是楊三的本色出演。
至于方文岐就更不用說了,說了大半輩子相聲的人,相聲功夫早就爐火純青了,他來量活大家都放心,話不多不少,但是每一句話都是在節骨眼上,把控著整個相聲的節奏和進度,這爺仨的配合的很好。
在觀眾爆發的熱烈掌聲和叫好聲之中,這爺仨開始返場。
第一次返場,楊三先下去休息了,何向東和方文岐返場,何向東逗哏,方文岐捧哏,方文岐是不遺余力地捧他這寶貝徒弟啊。
何向東攏攏袖子,正正經經站好了,方文岐雙手撐在桌子上,看著自己的徒弟,這幾段大活兒使下來,他已經很累了。
臺下觀眾也起哄。
“小孩再給我們唱一個。”
“小孩快下來,下來。”
“小孩結婚沒有啊?”
現場很嘈雜。
何向東笑笑道:“唱一會兒再唱,現在大家伙兒先聽我們說一個小段兒怎么樣啊?”
今夜的觀眾很激動,很興奮,也很熱情,各種嘈雜的聲音就是停不下來。
后臺白鳳山和林正軍心都揪起來了,觀眾聲音都比演員要大了,這要怎么說啊,這要是他們唱戲遇到這種情況,就是觀眾砸場子了,這戲就唱不了了。
不過這在相聲演員這里根本不算事,咱們小何老板什么沒見過啊,何向東大聲道:“好了,不要再說了,再說我要放狗了。”
方文岐也笑道:“哪有狗啊?”
觀眾依然停不下來。
何向東腦袋往后一揚,大喊:“把籠子里面的林經理放出來。”
觀眾笑,注意力吸引過來了,聲音頓時輕了不少。
方文岐卻驚訝道:“林經理是狗啊?”
何向東對觀眾嘚瑟道:“再吵吵,我把林經理他爸爸放出來了,這可比狗厲害多了。”
方文岐一推何向東,呵斥道:“去,這叫什么話。”
“吁…”觀眾也起哄,鼓掌,然后大笑,不過注意力卻被臺上完全吸引了,不再亂吵了。
何向東縮縮頭,笑笑,然后解釋道:“其實我們前面說的都是玩笑話,相聲里面說的假的,大家一聽一樂就過去了,誰也別當真。就像林經理的父親,人家林老爺子就是個溫順長者,對我們這些晚輩很照顧,那人品沒話說。”
方文岐也應道:“是個好人。”
何向東接著說道:“不過人家愛躺在桌子上是真的啊。”
方文岐也急了,高聲道:“哪又真的了。”
觀眾都笑,返場效果也很好,今夜觀眾的笑就沒停下來過。
方文岐繼續道:“你剛剛不是說老爺子是個溫順長者,怎么現在又這樣了啊。”
“噢噢。”何向東也反應過來:“是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
“那是的。”
何向東調整了一下,說道:“那我說一說我師父的事兒,我跟你們說,我師父有一次流產了…”
“去。”方文岐趕緊攔何向東,把這孩子的嘴給捂上。
臺下觀眾倒是笑不停,簡直不能再逗。
好一會兒,方文岐才松開手,道:“好嘛,你這孩子凈拿你這些長輩開涮了是吧,你還有溜沒溜啊?”
何向東討好地笑了笑,認慫道:“不說了,不說了,我說說我自己的事兒。”
“這行。”方文岐轉怒為喜。
何向東轉著眼珠子說道:“說誰呢,說誰呢,說誰呢,誒,對了,就說我一發小。”
“感情不是說你自個兒啊?”方文岐問道。
何向東回道:“我又不傻。”
“嗬…”
觀眾也看的津津有味的。
何向東繼續道:“我這一發小,他叫石磊,四個石頭,是我們郊縣的一個大老板的公子,長得胖,那都太胖了。”
方文岐也問:“有多胖啊?”
何向東道:“那太胖了,他一走過來地面都震,轟隆隆的,跟地震似得。”
方文岐質疑道:“有那么胖嗎?”
何向東道:“還不止呢,他往哪兒一杵,風都吹不過來,南方海邊不是有臺風嘛,這是沒找我兄弟啊,要是我這大石頭兄弟一去啊,嗬,還臺風,連他半扇身子都刮不起來。”
“這么沉啊?”方文岐吃驚。
“那是啊,雖說人胖點,但是也是有好處的。”
“什么好處?”方文岐問道。
何向東解釋道:“首先一個,他淹不死,往河里一跳,咵,擠出來半河的水,再站起來河水都斷流了。”
“嚯,這么厲害啊。”方文岐嚇一跳。
何向東點頭道:“那是啊,他還為我們家鄉做貢獻呢。”
“什么貢獻?”
何向東道:“就是那修路,修柏油馬路,上次缺一臺壓路機,就讓我兄弟過去,我兄弟往地上一躺,這一滾,那比壓路機可平整多了。您別瞧他胖啊,我們那么多路全是他修的。”
方文岐不信道:“你少胡說八道了,人哪有干那活兒的。”
“是啊,我兄弟也不樂意啊,就來找我了。”何向東扮出石磊哭喪著個臉的樣子:“東子東子,我不想再滾馬路,我不要這么胖了。”
方文岐問道:“這找你有什么用啊?”
何向東道:“找我是沒用啊,但是我師父有減肥的招數啊。”
方文岐也捧道:“對,我是有招兒。”
何向東又看著師父道:“您原來也胖,有個特別大的肚子,現在都瘦成這樣了,肚子也沒了。”
方文岐道:“這我是有招兒。”
何向東道:“然后我就帶著我兄弟石大胖子來找我師父,剛進門一看,我師父就瘦了,大肚子沒了,他正蹲在門口揉肚子呢,可能是難受的。”
“一下子下去都難受。”
何向東繼續道:“我就問了‘師父,師父,你給我兄弟說說您這肚子是怎么下去的’,我師父也就說了。”
方文岐也好奇道:“怎么說的。”
何向東哭著個臉:“我流產了。”
“去。”方文岐一把推開何向東。
觀眾爆笑鼓掌,這個底很響,尤其是在當時的那個環境,爺倆鞠躬退場,第一次返場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