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臺,郭慶就像斗敗了的公雞,頓時就蔫了。
范文泉沖上去就是好幾腳,罵道:“我叫你在臺上開小差,我叫你開小差。”
郭慶被踹到地上,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再怎么傲氣他還也是個孩子,剛在戲臺上經歷這么大挫折,進來又被師父責罰,怎么會不哭。
見范文泉還要打,方文岐趕緊上前攔道:“行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回去再慢慢教吧。”
范文泉這才停了手,兩只眼睛都是紅的,純粹是被氣,郭慶要是水平不夠他到不會生氣,水平不夠可以慢慢學。可是這小子居然在表演的時候開小差,這就是態度問題了,就是欠揍。
何向東在一旁看的悻悻然,也沒幸災樂禍,挨收拾太正常了,他都不知道被自己師父收拾過多少回了。
方文岐說道:“接下來還有一個群的,扒馬褂,郭慶這孩子還能上嗎?”
范文泉直接爆了句粗口:“上個屁,讓他在這里好好反省,扒馬褂東子會說嘛?”
方文岐說道:“倒是教過。”
范文泉看著何向東問道:“爺們兒,能不能補臺?”
何向東聳聳肩道:“沒問題。”
范文泉點點頭,又看著蹲在地上的郭慶,氣不打一處來,罵道:“你師弟幫你補臺,你就干坐著啊。”
郭慶這才抬起頭,眼睛里面都是淚水,臉也漲的很紅,看了何向東一眼,滿臉不好意思,又低下頭用細弱蚊蠅的聲音說道:“師弟,拜托你了。”
憋了這么久終于看到郭慶這傲到天上的孩子服軟了,何向東心中頓時大爽,終于可以報仇了,他腦袋往上一揚,嘴里發出一聲高八度的不屑:“哼。”
方文岐照著何向東屁股上就是一腳。
何向東立馬慫了,屁顛顛地去拿了一件馬褂,套在大褂外面,然后笑呵呵地問道:“師父,我準備好了。”
林正軍也報完幕了,三人出場。
郭慶抱著腿蜷縮在墻角,孤獨一人,聽著戲臺那里笑聲歡呼聲不絕于耳,他自覺身上越發的冰冷了,抱著自己的雙手也更緊了幾分,淚痕在白凈的臉上十分明顯,他不怪師父責罰他,他只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舞臺上犯那么大錯。
這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
扒馬褂演出完畢,觀眾掌聲雷動,反響特別好,正活演出完畢,還因為熱情的觀眾返了場了。
返場也是相聲表演的一種形式,通常是在最后的大軸表演上面,把要說的相聲說完,起身走了,觀眾熱烈鼓掌,要求再來一個。這時候主持人就會出來攔相聲演員一下,要求再說一段,相聲演員再轉身說一小段兒,這時候說的不是正經的大活了,而是幾分鐘十來分鐘的小段兒。
而且主持人攔相聲演員這一下一般來說也是不能省的,要不然你都準備走了,結果屁顛顛又回身了,這就有點怪了,主持人攔那一下也是做一個緩沖。
攔一回叫返場一次,攔第二回就是返場兩次,一般來說返場三次也就結束了,所以藝界也有“返場不過三”的說法。
今夜觀眾非常熱情,何向東、方文岐和范文泉三個人返了三次場,說了兩個小段兒,第三次返場就是和觀眾搭茬互逗,還讓何向東再唱了一段太平歌詞。
幾人表演結束,向觀眾連連鞠躬行禮,觀眾的掌聲叫好聲就沒聽過,那熱烈的氣氛就差點把房頂給掀翻了。待到幾人退場了,觀眾還是非常給力,一直要求幾人再說一段。
林正軍看的也是即激動又心酸,連城曲藝俱樂部開了好幾年從沒哪個晚上有今晚這么熱烈,他這個做經理的怎么能不激動,要是每天都這樣那該多少。
可惜他知道這不可能,范文泉和郭慶都是專業院團的,明天也就要回北京去了,今晚能在他這里表演已經是給了天大的面子了,他還能再多要求什么呢。
退場的時候,還有很多觀眾問林正軍明晚還有沒有這幾個人的相聲了,以后還有沒有了,弄得林正軍好生尷尬,只能說以后再有相聲專場肯定會通知大伙。
觀眾發了好一陣牢騷,才在依依不舍中離場。
散場之后,林正軍還請了今天所有的演員吃了夜宵,包括樂師們,今晚林老板很開心,連敬了范文泉和方文岐好幾杯,幾人喝的都有點微醺。
何向東倒是沒管那么多,這個嗜吃如命的家伙只管抱著一直碩大的烤鴨啃了起來,田佳妮就坐在何向東身邊,這姑娘巾幗不讓須眉,啃氣蹄髈那叫一個氣貫長虹,氣勢磅礴,她前面也一直在觀眾席上看著呢。
郭慶倒是沒來,先回了賓館,怕是這個傲氣的小子也沒臉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吃好喝好,散場。
柏強帶著田佳妮走了,他在天津城里有親戚,這幾天住在親戚那里。范文泉、方文岐和何向東三個人也回了賓館,說是賓館其實也就是一家小旅店,林經理經營著這家小俱樂部也不容易,也沒多少余錢。
房間也是開了兩個,這兩對師徒各住一間。范文泉進門之后就看見郭慶一個人抱著腿蜷縮在房間的墻角,把頭深深埋在懷里。
范文泉默默嘆了一口氣,知道今天這場演出對自己的徒弟打擊很大,可這對他未來的成長至關重要,這孩子這些年太順了,順的讓他都看不到別人了,必須讓他受受挫。
范文泉拖過一條椅子來,擺在郭慶面前,端坐了下來,頓了頓,開口道:“爺們兒,怎么?蔫了?“
郭慶依然蜷縮在那里,沒有抬頭也沒有開口。
范文泉淡淡笑了笑,說道:“知道你今天為什么會演砸了嗎?”
郭慶抬起頭,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我沒和師弟對過活,一點不熟就上臺了,所以才…才…”
“哼。”范文泉鼻頭發出一聲輕笑,發問道:“那你師弟也沒對過活,人家怎么就能表演的那么好,你把底都給刨了,他還能兜得回來?”
這話一出,郭慶立馬面紅耳赤,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范文泉道:“這就是街頭出身和你這種科班出身的區別。”
郭慶抬頭,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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