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道:“要說我家這寶貝啊,首先一件他得是一銅器。”
郭慶捧道:“哦。”
“這銅器的來歷可小不了,要說到大清朝。”何向東雙眼一凝神,張嘴便是一段貫口:“自大清國定鼎以來,萬國來朝,都是年年進貢,歲歲稱臣。在咸豐年間,高麗國王進到大清國,兩桌銅器。這兩桌銅器進到北京,先要送到禮王府。當時是禮王爺權朝,禮王爺一瞧這兩桌銅器,是天珍貴寶,萬國難選,上等的東西,自己府里就留了一桌,那一桌進到皇上駕前。那時侯我曾祖父在禮王府里當差,禮王爺愛惜我曾祖父老成練達,忠實可靠,就在這桌銅器里頭,揀了兩樣不要緊的東西,賞給我曾祖父。你說怎么辦?王爺賞了,有心要吧,這是皇上家的東西;有心不要吧,又怕王爺怪罪。趕緊謝過王家千歲,把這兩樣東西拿回家去,可沒敢擺著。”
賣五器其實一個貫口活的相聲,五樣寶貝五個大貫口,有講歷史的、講地理的,講人物的,可不是個簡單的活,要不是何向東的基本功扎實他還真不敢來這個。
活好不好,一試便知,這何向東一通趟子背下來,郭慶心里頭頓時就是一驚,這師弟的貫口活可是了不得啊,也幸好這時候他沒走神,趕緊接下:“怎么沒敢擺啊?”
何向東也是應道:“這可是皇家的東西,誰敢用啊,我曾祖父就把這件瓷器埋在了后花園實指望后輩兒孫就吃這個就吃不了哇,到了光緒十二年,也不怎么走漏了風聲,被御史言官知道了,御史言官在皇上駕前參奏了一本,說我家私藏貢寶,有欺君之罪,皇上龍顏大怒,派官兵到我們家查這東西。合算到了我們家,直接就奔后院,把這東西刨出來了。把東西刨出來,把我曾祖父五花大綁,綁到三法司審問。大禮寺正卿、刑部尚書、督察院總憲。九堂會審,打了二年半的官司,要沒有禮王府的人情托到了,早就死在里頭了。就為這銅器呦!”
“好…”觀眾掌聲起,這兩段大貫口背的太利索了。
何向東累得也夠嗆,脖子上的青筋都隱隱出來了。
郭慶趕緊問道:“這銅器到底是個什么?”
何向東一臉得意道:“就是兩根茶壺梁。”
郭慶張大嘴:“啊?就兩破茶壺梁啊?”
何向東臉色一正,喝道:“我要是心疼兩茶壺梁,我是個韭菜。”
郭慶再問道:“那還有什么啊?”
何向東道:“上面還有兩個螺絲釘呢。”
觀眾都笑。
郭慶一捂臉,鄙夷道:“這管什么啊?”
何向東這才回頭道:“不管用啊?”
郭慶道:“那可不是,這不值錢啊。”
何向東又道:“不值錢啊,這沒關系,我家還有一件寶貝。”
郭慶來了興趣,問道:“嗬,什么寶貝啊。”
何向東道:“這是一件鐵器啊,我一想起我家這寶貝啊,我就…我就…”
何向東掩面哭泣。
郭慶趕緊攔他,道:“行了別哭了,趕緊給我們說說你家這鐵器。”
何向東道:“這就要說的我的二曾祖了。”
郭慶搭了一茬:“還有一二曾祖。”
何向東來了一小貫口道:“我們家這鐵器那是大清國造辦處造出來的官鐵呀,造辦處出來官鐵送到北京上駟院。上駟院就是皇上的御馬圈。那時候我二曾祖在上駟院里充當馬夫,半夜三更越墻而出,盜出兩樣兒鐵器,要教皇上知道了,就有掉頭之罪,就為這鐵器!”
郭慶眼睛都放光了,問道:“這什么寶貝啊?”
何向東一拍胸脯道:“就是那半拉鐵馬掌。”
“啊?就一馬掌,還是破的啊?”
何向東卻道:“我要是心疼馬掌,我是個茄子。”
郭慶問道:“那寶貝的是什么啊?”
何向東道:“那馬掌上面還有個釘子呢。”
郭慶嫌棄道:“嗬,一個破釘子頂什么啊?”
何向東問道:“這不值錢啊?”
郭慶道:“破玩意當然不值錢啊。”
何向東再道:“沒關系,我家還有一寶貝,這是一件瓷器。”
“哦?這是個什么寶貝。”
何向東道:“這就要說到我三曾祖了。”
郭慶一笑:“又來一位。”
何向東繼續說道:“三曾祖作過官,作過一任九江道。在九江官窯定燒出來的硬五彩,掉在地下是當當當當山響,摔不碎的好瓷器!”
郭慶吃一驚:“摔不碎的瓷器啊,這是什么寶貝。”
何向東一本正經道:“半拉調羹腦袋。”
“啊?調羹?還是摔壞的啊。”
何向東卻道:“我要是心疼這調羹,我是個黃瓜。”
郭慶都被逗樂了,說了一句:“你就跟蔬菜較勁是吧,那你說調羹有什么寶貝的。”
何向東道:“這上面還有一朵花呢。”
郭慶罵道:“廢話,調羹上可不有花。”
何向東還爭辯道:“這花用水都洗不掉啊。”
郭慶再罵:“廢話,這是燒上去的,可不洗不掉嘛。”
觀眾都笑,但是卻沒有前面墊話部分那么熱烈。
何向東再道:“瓷器不值錢不要緊,我家還有一件錫器,這個值錢。”
郭慶問道:“這是個什么寶貝啊?”
“這就要說到這世界上有五大洲了。”何向東張嘴便是一段極為熟練的地理圖貫口,速度飛快:“亞細亞洲、歐羅巴洲、南北美利加洲、澳大利亞洲、亞非利加洲,由打英國、美國、法國、德國、挪威、瑞典、瑞士歐西各國,選來上等的錫器,鏡子面兒相仿,唰唰唰照得見人,擱在手上不壓腕子,這種錫器!”
觀眾鼓掌叫好,貫口活的觀賞性還是很強的。
郭慶面色就有些不自然了,這師弟的貫口活怎么這么強啊:“那…那這錫器是個什么啊。”
何向東瞥了他一眼,捧得這句應該是立馬接上的,怎么還頓了,他眉頭微皺,但在臺上也只能道:“這寶貝就是一張煙卷紙。”
進場門那里兩個老頭也把眉頭皺起來了。
“啊?就是一張錫紙啊?”
何向東爭辯道:“我要是心疼錫紙,我是個蘿卜。”
郭慶道:“又來一蔬菜。”
何向東很認真道:“這錫紙上面還有半個煙頭。”
郭慶嫌棄道:“嗬,要多埋汰有多埋汰。我說你家里有沒有值錢的,破水壺梁、破馬掌、破瓢勺把,還有一張破錫紙。”
何向東道:“有啊,我家還有一件木器,這個值錢。”
賣五器這段傳統相聲是在清末的時候寫的,那時候正是八國聯軍侵華,到處燒殺搶掠,有相聲前輩鐘子良家里都被搜刮好幾回,搞得他自己都懷疑家里有寶貝了。
后來這位前輩一生氣,不是說我家里有寶貝嘛,那我就告訴你們我家里的東西有多寶貝,就拿五件破玩意寫出來賣五器這個作品,拿來表演了,后來倒是成為傳統相聲里面的寶貝了。
何向東在表演這段相聲的時候,正活的帶動觀眾的效果遠遠不如墊話兒部分,這也讓何向東展開了思考,也為他以后拿著修改過的傳統相聲撬動整個相聲界埋下了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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