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里面的貫口是很難的,單純背貫口就已經夠難了,這要是寫貫口那就更難了。
尤其是八扇屏這樣的名段,這里面的每一段貫口都對應了一位歷史人物,而且都是經歷過千錘百煉的驗證的,想要在這里面再加入一段不輸原版的貫口,這可不容易。
何向東新做的貫口糊涂人寫的常遇春的故事,這種貫口可不是說文學水平高就管用的,他是一定要懂曲藝的,而且還要有文化的人才行的。
何向東也幸好是評書功夫深厚才能寫的出來,事實上八扇屏里面這些貫口全都跟評書有關系,這些貫口都是從評書里面演化出來的。
現在能說相聲的不少,能寫相聲的不少,能寫這種傳統貫口的很少,能譜寫傳統曲子的更少。
所以也不怪何向東紅了,確實這是個有能耐的人。
那幫子大腕也算是沒話說了,將心比心,換做他們,他們來不了。
臺上一個一個過去,眨眼間已經上來過六七個人了,全都是向文社的陣容。
何向東也把自己徒弟叫上來了好幾個,連小五這個孩子都上來說了一個小貫口,新來的小龍小虎也沒落下,只是他沒讓高剛龍再上。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人上次說相聲被觀眾轟下去了,這是個大問題。藝人上臺,尤其是最初上場,第一次失敗了,被人轟下去了,這心里會有很大陰影的。
這要是第二次還被人轟下去,那完了,他這輩子都說不了相聲了,他再也不敢上臺了。
所以何向東必須要考慮到這個問題,只能先不讓他上了,等他把心理調整過來吧,還有技藝方面也要純熟一點,手中有藝心中不慌。
現在的高剛龍也挺努力的,也踏實了下來,先前這小子太急躁了,看見身邊師兄弟都能上臺了,他急了,心里浮躁了,這就學不好了。
現在能踏實下來好好學藝了,何向東也就放心了,想來要不了多久,這小子應該就可以重新上臺了。
現在這一場臺上演出還在繼續,何向東無奈笑笑,看看對面那一群人,又看著阿冰道:“你夠可以的啊,把我們的人都給弄走了啊?”
阿冰得意一笑:“嘿嘿,我一點也不驕傲。”
好嘛,都學會這一句了。
何向東無語道:“您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吧,您也太莽撞了吧?”
阿冰問道:“你說什么?”
何向東答道:“我說你莽撞,你就是個莽撞人。”
阿冰卻擺擺手:“我可不算莽撞,我可稱不上莽撞人啊。”
何向東好奇道:“這又怎么說?”
阿冰說道:“我們這兒有一莽撞人,來,上來一個莽撞人。”
臺上現在除了阿冰和何向東在,也就是陳軍還站著了,其他人都是說完了就下去了,不然臺上就太亂了。
后面上來一人,正是方文岐相聲研習社里的南字科學員李耕同學。
李耕身體雖瘦,但面容很寬,臉上有肉,笑起來很有親和力,他邁步走了過來,大大方方沖著觀眾鞠上一躬。
就李耕這落落大方的姿態,就讓臺下同行們眼前一亮了,他們猜測這人應該是向文社新來的演員,倒是也沒把他往學員身上想。
臺上何向東問李耕:“你就是那莽撞人啊?”
李耕微微一笑,說道:“莽撞人?呵呵,這我可不敢比啊。”
何向東問道:“這怎么了?”
李耕笑道:“這是一位古人吶。”
觀眾倒是都沒怎么樣,同行大腕們卻都認真了起來,這是八扇屏里面的戲肉啊,這可不容易說好。想來何向東安排他來說這段,這人應該是幾分有水平的吧。
何向東順勢捧道:“哦,你給說說。”
李耕面向觀眾,神態從容,相聲表演四種風格,帥賣怪壞,他走的是帥的路子,很有范。
李耕拿出一指虛點幾下,清晰的話語便從他嘴里流淌而出:“我說說你聽聽,在想當初,后漢三國有一位莽撞人。”
何向東幫他捧了一句:“哦?”
李耕眉目一凝,身上的架勢就起來了,背著貫口,手上的動作不減:“自從桃園結義以來,大爺姓劉名備字玄德,家住大樹樓桑。二弟姓關名羽字云長,家住山西蒲州解良縣。三弟姓張名飛字翼德,家住涿州范陽郡。后續四弟,姓趙名云字子龍,家住鎮定府常山縣,百戰百勝,后封為常勝將軍。”
臺下相聲大腕們紛紛訝異。
嚴亮更是道:“這小子口條很正啊。”
侯三爺得意一笑。
方格志也在,上次開會的時候極力反對高笑相聲團來向文社的就是他,他今天倒是也在現場。事實上,這段時間的作陪他都沒有缺席,人家上哪兒他就去哪兒。
方格志也看了半天了,他輕輕嘆了一聲,平心而論向文社的相聲是真的不錯,比他們強多了,真不怪人家臺灣團要跑到這邊來。
臺上,李耕的貫口已經漸入佳境了,其實李耕現在背貫口的水平已經不比何向東差了,這也是何向東肯把莽撞人交給他的原因,其他人也沒法提出別的意見,委實是李耕功夫太深了。
李耕的貫口已經到最快的地方了,貫口背的快不算什么,咬字清楚才行,而且要快中求穩。一快起來就要飄了,那可不行。
顯然李耕的水平是夠的。
“青羅傘蓋撤下,只見張飛豹頭環眼,面如韌鐵,黑中透亮,亮中透黑,頜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鋼髯,猶如鋼針,恰似鐵線,頭戴鑌鐵盔,二龍斗寶,朱纓飄灑,上嵌八寶,輪、螺、傘、蓋、花、罐、魚、腸,身披鎖子大葉連環甲,內襯皂羅袍,足蹬虎頭戰靴,胯下馬,萬里煙云獸,手使丈八蛇矛。”
一番下來,李耕說的是舌燦蓮花,而且清晰無比,再配上身上的架子,這就是一場藝術享受啊。
“好…”觀眾大聲叫好。
臺下大腕們也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們可是能分出好壞來的,也正因為能區分,他們才知道這人的厲害。
方格志眼珠子都瞪大了。
嚴亮也驚訝地張開了嘴,他現在特別想知道李耕的師承,能把貫口說成這樣,想來他師父也不是什么無名之輩吧。
而臺上李耕的貫口已經進入到最快的地方了,只見他嘴唇上下翻飛,語速極快但卻及其穩重地念了出來:“站在橋頭之上,咬牙切齒,捶胸憤恨,大罵:“曹操聽真,呔,今有你家張三爺在此,爾等或攻,或戰,或進,或退,或爭,或斗,不攻,不戰,不進,不退,不爭,不斗,爾乃匹夫之輩。”
“好…”觀眾扯了嗓子叫好。
嚴亮眼睛一凝,脫聲問道:“這人誰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