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站在臺前,目光看著全場觀眾,充滿了感動感激之情。
何向東是一個非常傳統的藝人,他和那些演員不一樣,那些演員是肩負著教育教導觀眾的重任的,而舊社會的藝人是想著自己要去伺候觀眾的。
何向東的想法處在兩者之間,他跟觀眾的關系傾向于朋友,也傾向于買賣,他負責把觀眾逗樂了逗笑了,讓人家享受了,人家給兩個錢,他也能獲得收入,他是出賣了自己的藝術。
另外,他跟觀眾也是朋友,大家是交朋友來的,是一個互相學習的過程,沒有說教育誰諷刺誰的,聽相聲圖一樂呵也就是了,不然還能上天啊?
傳統曲藝里面是有勸人向善的東西,包括相聲里面也有,比如勸人方,但這種東西也還是以娛樂為前提的,勸善次之,本末倒置了可不行。
接下來的這個曲子,何向東原本就是打算拿到天津商演上來唱的,做,相聲大會上是有開場小唱的,這個曲子當成是末尾小曲,正好收尾呼應。
本來他也就是打算說完相聲就唱的,可是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演員們遲到,演出都差點進行不下去。
觀眾又是玩了命的捧場,從北京一步一坎坷來到了天津,而且今天晚上還跟發了瘋一樣捧著自己,聽了整整一晚上呢,返場二十多次,試問相聲界誰還能如此啊?
遇上了這么捧的觀眾,真是說死在臺上都值了,沒有君子不養藝人,有這么好的觀眾,夫復何求啊。
何向東也有些動情,他本來就是性情中人:“節目最后一首小曲獻給現場所有的觀眾,感謝諸位衣食父母如此支持我們向文社,能給你們說相聲,是我何向東的榮幸,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觀眾,感謝諸位。”
何向東一躬而下。
臺上所有演員齊齊而躬。
“好…”觀眾席上頓時便爆發了震天響的叫好聲。
何向東認為他的觀眾是天底下最好的觀眾,可他的觀眾何嘗不是認為何向東才是全世界最好的藝人呢。
其他的演員明星有哪個像何向東這樣尊敬尊重觀眾的啊,那些人都恨不得當觀眾的父母了,也只有何向東真真切切是把觀眾視作了衣食父母。
所以他們今天能有如此表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臺下,還有沒走的媒體朋友們也很是感慨,何向東跟他們接觸到的藝人是真的不一樣。天津電視臺廣播臺也都在錄著像呢,這場商演到時候也是要播出的,他們現在是充著電錄得,因為攝像機都快沒電了。
何向東在臺上說道:“我們張先生寫的這首《大實話》,獻給所有的朋友。”
張文海點點頭,側過了身子,大實話其實原本是個相聲段子,張先生在參考了文王卦、公道老爺勸善歌等一系列曲子之后,把這個段子給整理成曲子了。
整理成曲子就整理成曲子吧,關鍵稀奇的是他這首曲子居然還可以配上捧哏,這就有意思了。
何向東把扇子拿在手上,調門非常高,唱道:“說天親。”
張先生順勢捧了一句:“誒,天親。”
何向東一搖頭:“天也不算親,天有日月和星辰吶。日月穿梭催人老,帶走世上多少的人。”
“好…”觀眾大聲鼓掌叫好。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啊。茍啟福就給嚇一跳了,這首曲子確實好聽啊,很有感染力啊,而且很通俗,通俗就容易被觀眾接受和喜歡。他把目光投在了張文海身上,這人大才啊。
何向東接著往下唱:“說地親。”
張文海捧道:“哎,地生萬物。”
何向東卻搖搖手:“地也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怎么呢?”
何向東唱道:“地長萬物似黃金吶。”
“是啊。”
何向東苦笑一聲,唱道:“爭名奪利多少載啊,看罷新墳看舊墳。”
張文海也捧著說:“是啊,難逃名利啊。”
何向東再唱:“說爹媽親。”
張文海道:“父母啊。”
何向東唱:“爹媽可不算個親。”
“怎么呢。”
何向東唱:“爹媽不能永生存啊。”
“這不假。”
何向東唱道:“滿堂的兒女留也留不住,一捧黃土雨淚紛紛。”
張文海嘆聲道:“是啊,都得走。”
何向東唱:“說親戚親。”
張文海捧道:“誒,到親戚了。”
何向東卻又擺手:“親戚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為什么呢?”
何向東唱著解釋:“你有我富才算親,有朝一日那日子過窮了。”
張文海問道:“怎么樣。”
何向東唱著說:“富者不登窮家的門。”
張文海解釋道:“這是嫌貧愛富。”
《大實話》是唱曲,可也跟相聲類似,有唱有捧,有問有答,又好聽又好玩,倒是蠻有意思的。
大實話的形式也跟公道老爺勸善歌比較類似,公道老爺勸善歌是一個行業一個行業勸善下來的,大實話是一個身份一個身份說下來的。
何向東再唱:“說朋友親。”
張文海捧道:“哎,到朋友了。”
何向東唱道:“朋友可不算親。”
張文海問道:“這怎么呢?”
何向東唱:“朋友本是路遇的人吶,人心不足這蛇吞象啊,朋友翻臉就是仇人。”
張文海感慨:“是啊,利欲熏心啊。”
何向東唱:“說哥們親。”
張文海幫著解釋了一下:“哎,這是家里兄弟。”
何向東唱道:“不算個親吶。”
張文海問道:“這怎么呢?”
何向東唱道:“吵吵鬧鬧要把家分,兄如豺狼弟似猛虎,弟兄翻臉狠上三分。”
張文海應了一句:“就是那么點拆遷費給鬧得喲。”
“哎?”何向東扭過頭看張文海。
觀眾瞬間被逗笑了。
張文海還很無辜道:“你琢磨這個理兒是不是。”
何向東沒理他,張先生就是個碎嘴子,他接著唱道:“說丈夫親。”
張文海道:“兩口子。”
何向東唱道:“不算個親。”
張文海訝異道:“這都還不算親啊?”
何向東唱著解釋:“背著妻子外面找情人,沾花惹草得下了病,回家之后還得鬧離婚。”
張文海道:“嗨,這能不離嗎?”
何向東唱道:“說媳婦親。”
張文海點點頭:“女的這頭好一點。”
何向東又唱:“不算個親。”
張文海驚訝問道:“哎,這怎么了?”
何向東唱道:“背著丈夫外面找情人。”
張文海恨恨道:“嘿,我最恨這路人了。”
何向東唱道:“她跟小白臉倆人嗯嗯哼啊。”
觀眾笑了。
張文海似笑而非道:“還嗯哼。”
何向東卻唱道:“全忘了張文海的那點好啊。”
張文海傻眼了:“啊?我媳婦啊?”
“噫…”臺下好一陣起哄。
何向東壞笑一下,接著唱:“說小蜜親。”
張文海高興了:“這個好,你一提這個我渾身都舒坦了,感覺都年輕了好幾歲。”
“哈哈…”全場哄笑。
何向東也在笑,等觀眾笑完了,他卻傻住了。
因為他忘詞了。
他居然被張文海給捧的忘詞了,他從藝二十年了,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按說放在平時也不會如此的。
主要是今天太累了,他這里面說了六七個小時了,體力腦力都到了極限了,所以反應跟不上了。
被張文海這么一逗,悲劇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