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從走到旁邊去,在衣架上拿了一件大褂朝著蔡生意就扔了過去,蔡生意手忙腳亂接住了,有些不明所以。
下午的時候他們倆的師父來這邊參觀了一下,他就送兩位老爺子回去了,一直到吃了晚飯才過來看演出的。
他是知道向文社演員被堵在高速上了,但他以為也就堵一會兒,下午怎么著也該到了,他怎么也沒想到現在都開場了居然一個人都沒來。
他師哥蘇生德是下午一直在這邊幫忙的,所以是清楚的,但蔡生意不知道啊,包括外面坐著的那么多同行,誰也不知道后臺居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故了。
“啊?”蔡生意接著大褂的時候還有點莫名其妙的。
何向東快聲道:“趕緊換上,跟我上臺。”
“哈?”蔡生意沒反應過來。
待得反應過來,當時就傻眼了:“啊?”
他師哥蘇生德也傻眼了,這哪有臨場抓壯丁的啊?
何向東催促道:“趕緊換上沒時間解釋了,趕緊跟我上臺。”
蔡生意整個人都是懵逼的,他急忙道:“不是,這干嘛呀,什么上臺,我上什么臺啊?”
何向東道:“我們演員現在一個都沒到,你先跟我上臺幫我頂一段時間,時間往半個小時走。”
蔡生意這回是徹底傻眼了:“啊?還堵著呢,不是,可也不能我上啊,我不會啊。”
何向東道:“沒什么不會的,相聲你還不會說的嗎?”
蔡生意急忙擺手:“我也不知道你們要說什么啊,再說我們從來也沒搭檔過,連活兒都沒對過,這萬一演砸了怎么辦?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何向東寬慰道:“沒事,砸不了,現在我也沒地方找人去了,你就幫我這一把吧。”
蔡生意看看何向東,又看著自己師哥,神色遲疑。
蘇生德也勸道:“救場如救火,師弟你就上吧,現在何老師他也找不到別人幫忙,再說別的人他也不一定放心,他能找你,說明信得過你,上場吧,都是老江湖了,不用怕演砸。”
何向東也道:“就算演砸了,責任在我不在你,放心。”
話已至此,再不答應就說不過去了,蔡生意咬了咬牙,便道:“好吧,那就上吧,我給您量活兒。”
蔡生意趕緊把衣服套了上去,兩人邊走邊說,何向東問道:“探親家聽過嗎?”
《探親家》是何向東寫的段子,也是向文社的一個名段兒,以前也演出過,這次拿到天津舞臺上演出的段子,何向東是重新修正過的,算是一個新的相聲了。
蔡生意點點頭道:“有聽過,但不熟。”
何向東道:“沒事,聽過就成,我給你說一下入活兒和底是什么?”
十秒鐘后,兩人上場。蔡生意眼淚都快出來了,他上輩子都沒這么說過相聲啊,向文社的探親家他也就聽過一兩次啊,怎么著這么就上了。
而且這搭檔他還沒見過幾面呢,這就上場了,更關鍵是活兒都沒對過呢,就對了十秒鐘時間,連入活兒和底都是匆忙說了一聲,這也太刺激了吧。
何向東是向文社的角兒,能賣票的才是角兒,他才是票房號召力,所以現在發生事故了,也有他才能穩得住場面,因為觀眾都是沖著他來的。
他之所以選擇蔡生意而沒有選擇蘇生德,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蔡生意是捧哏的,而蘇生德是逗哏的。
蔡生意是第一次和何向東搭檔,他肯定捧的不會特別好的,但是何向東沒有辦法,他自己是捧逗俱佳,他的捧哏功夫并不比薛果差。
如果讓蘇生德去逗哏,他給人家捧哏,這在藝術上沒有什么好挑剔的,要挑也是挑蘇生德的毛病,但觀眾那關是過不去的,人家觀眾買票就是為了看何向東,結果你給人家當捧哏去了,這不行。
三分逗七分捧,這是針對相聲藝術本身而言的,但就觀眾來說,他們當然希望自己喜歡的角兒能多說一點呢,當然希望自己喜歡的角兒唱主角了。
所以何向東和蔡生意上場了,蘇生德看著兩人的背影,深深吐了口氣,也跟了上去。
主持人在前方報幕,何向東一手輕輕提著自己的大褂前袍,另一只手放在腰間,目光沉沉,心里也在盤算著,這一場說完了,如果他們還沒到自己就再上場說一個單口,一個單口能說一個小時。
如果他們要是還沒到,自己就再唱一個,太平歌詞也行,長的成本大套的太平歌詞他能唱半宿呢,不行唱個竹板書也行,也不知道蘇生德和蔡生意這兩人板打的怎么樣。
先前在后臺他還瞧見大鼓和三弦了,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那里的,上場唱個大鼓也行。不然去掉大鼓,帶著三弦和板兒上去,唱個北京小曲也可以。
反正自己會的多,總能等到他們過來的。一切做好最壞的打算,把時間盡量往寬裕里算,算到他們走路都能走到的份上。
主持人報幕結束,下場,大燈打開,演員出場。
后臺,蘇生德心都懸起來了,他不禁也苦笑一聲,他這個沒上場的都這樣了,那自己那個臨場被抓包的師弟豈不是更崩潰?
蘇生德也暗淬了自己一聲,臉有些泛紅,不就是商演嗎?至于讓自己這老江湖緊張嗎?左右看了看,還好沒人發現自己的窘迫樣子。
喬宇摸摸鼻子,見著何向東上場了,他又摸出來手機來,再次打電話確認演員到哪兒了。
芳蘭劇場的經理周國慶看看上場的何向東,搖了搖頭,一言不發。
再說回蔡生意,沒上場的蘇生德都這么緊張了,他這個上了場的又怎么討的了好呢。
蔡生意現在汗都下來了,這可是商演啊,一場票房好幾十萬的商演啊,臺下密密麻麻坐著好幾千觀眾,還有那么多同行前輩都來了,連少馬爺這些高人都來了,自己怎么能不緊張啊。
若是平時準備好了,那倒是也還好,可是現在這樣不是要命嗎?蔡生意閉著眼睛跟上刑場似得往臺上走,待到中間,他愣住了,怎么才這么點人?
何向東也有些發怔,眼光掃視了觀眾席上一眼,居然只坐了一半人,怎么回事?
“噫…”觀眾見著何向東了,開始起哄叫好。“噫”是相聲里面獨特的叫好聲,有叫好的意思也有起哄的味道,這里的觀眾都是天津人,天津人哪里能不懂這個啊,再說何向東還經常在他的相聲里面普及這個知識點呢。
可是在這叫好聲中,卻也有不和諧聲音傳來,舞臺左側有人大聲喊了一聲:“騰。”
另一側有人大聲喊了一聲:“塌。”
何向東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