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社的舞臺上從來都是以演出傳統相聲為主的,其實相聲也不分傳統相聲和新相聲。
傳統相聲在當年其實也是新相聲,都是相聲,并沒有什么本質的區別。相聲是為觀眾服務的,觀眾認可了,喜歡了,那這就是好相聲。
何向東說的其實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傳統相聲,他汲取了傳統相聲中的營養,套用了傳統相聲里面的敘事方式,但是節奏還有里面的很多包袱都是非常現代化的,很迎合現在觀眾的口味。
用官方一點的話來說,何向東做的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繼承傳統推陳出新。
現在相聲沒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伙兒一個勁兒地想辦法推陳出新了,根本沒人想著去繼承傳統。
殊不知,沒有繼承傳統的推陳出新,那就是瞎胡鬧。
向文社開場的一個大西廂可讓現場許多觀眾還有同行都開了眼界了,仿佛在這一瞬間,他們都見到了舊社會時期那個傳統相聲班子里面的傳統相聲藝人的風采了。
瀕臨失傳傳統相聲專場演出,名不虛傳。
何向東也沒多唱,后面又唱了巴掌兒、太平年、金錢蓮花落還有照花臺這幾個曲牌子之后,就不唱了。
眾人一躬而下,門柳兒唱完,正式演出開始了。
第一個開場演出就是陳軍和老三的,何向東也算是提攜自己徒弟了,今天這么好的機會,他都把自己倆徒弟推上開場的位置了。
按理說這陳軍還有老三倆人的火候其實還是差一點的,向文社現在也不缺高手。但是畢竟這是個好機會啊,何向東還是心疼自己徒弟,把這重要的開場位置給了他們。
這場演出的主持人是陳博,陳博上場簡單說道:“下面請您欣賞相聲《家堂令》,表演者陳軍、鄭大玉。”
這名字一爆出來,觀眾們倒是還好,他們其實聽得相聲也不多,反正大部分都是新鮮玩藝兒,也不覺得驚奇。
同行們卻是愣了一下,有好多人都沒聽過這個段子,難不成還真是瀕臨失傳的?
趙峰華也愣住了,他完全沒聽過這個段子啊,他扭頭看看身邊幾人,看看嚴小華,看看黃高柏、李遠功,發現大家都是一臉茫然。
趙峰華喃喃自語:“還真有要失傳的段子啊?還是說只是做個開門紅?”
趙峰華心中沒底。
丁以群臉色更沉了幾分。
不過他倒是能穩得住,他從來不覺得傳統相聲比新相聲厲害到哪里去,尤其是這些瀕臨失傳的傳統相聲。
若真是那么珍貴,那么有價值,他又憑什么會失傳?
傳統相聲里面像《論捧逗》這樣的名段子,那才是真的有價值,這樣的相聲段子就算是放在現在,也依然是在被新相聲所引用。
丁以群看著臺上兩個小年輕,他可不認為這倆人有多少能耐,更何況還是說這樣瀕臨失傳的傳統相聲,等會一個弄不好就得死在臺上,看看他們以后還有沒有臉再玩這種嘩眾取寵的把戲。
是的,丁以群就是認為向文社還有何向東是在嘩眾取寵,利用瀕臨失傳傳統相聲的噱頭來賣票,結果表演的內容都是一些被淘汰的東西,這難道不是嘩眾取寵?這難道不是欺騙觀眾?
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其實大部分同行都是這么認為的。一段相聲失傳必然有其原因,除了少數因為傳承出現斷裂之外,其他大多數都是被淘汰了,觀眾不喜歡了,所以沒人說了,也所以沒人學了。
侯三爺眉頭皺皺,他是新派相聲的代表人物,但是他從來不反對傳統相聲,甚至說非常喜歡傳統相聲,也非常建議相聲演員從傳統相聲里面汲取營養。
但是對于何向東接下來的一個星期的瀕臨失傳相聲專場,他真的沒有多少信心,把這么多被淘汰的相聲再度搬到臺上來,觀眾真的會認可和喜歡嗎?
若是他早知道此事,他一定會想辦法勸阻的,畢竟這事兒太冒險了,向文社好不容易才紅起來,可不能就這樣就給毀了啊。
可惜何向東的保密措施太嚴密了,誰都不知道他居然要來這一手。一直到媒體鋪天蓋地報道了,侯三爺才知道這件事情。
而那時木已成舟了,已經無力回天了。
侯三爺坐在現場,心中擔憂甚多。
有擔憂的人也不只有他一個,事實上真正關心相聲的藝人都很擔心向文社的處境。
相聲已經沒落太久了,相聲界捧了這么多年,連一個新角兒都捧不起來。
他們太需要新鮮血液了,也太需要新的角兒了,他們需要有一個新角兒來證明相聲還活著,來證明相聲還有希望。
現在向文社還有何向東的走紅,讓他們都看見了希望,但是何向東現在居然在走這種鋼絲,他們豈能不擔心不憂慮啊。
現場同行們估計也就楚城最不擔心了吧,他對方文岐和何向東有一種謎一樣的自信。
觀眾掌聲起,陳軍和老三一前一后上來,兩人站到臺前朝著觀眾深鞠一躬。
陳軍倒也是個秒人,上臺就道:“人來的不少啊,刨去空座就都坐滿了。”
觀眾立馬起哄了:“噫…”
老三攔下了陳軍問道:“這是咱師父的包袱,你怎么給用上了,你想干嘛?”
陳軍擼擼袖子一臉橫相:“干嘛?我要篡權奪位了。”
“啊?”老三驚叫一聲。
“噫。”觀眾則是更激動地起哄了。
老三道:“這相聲可不敢說了,我看你都不想在這兒干了。”
陳軍道:“誰不想干了啊?”
老三道:“你呀,你都準備篡權奪位了,不行,我得告訴師父去。”
“等會。”陳軍一把拉住了老三,問道,“你要干嘛去?”
老三道:“告訴師父去啊,你都準備篡權奪位了。”
陳軍求饒了:“別去別去,我說著玩的,我是開玩笑的。”
老三算是逮著理了,就道:“遲了,嘿嘿,我現在就要去報告。”
陳軍拉著老三,叫道:“你可不能去啊。”
老三反問道:“我為什么不能去啊?”
“因為因為…因為…”陳軍腦子快速轉動,突然靈光乍現,脫口而出:“因為你欠我人情。”
老三疑惑問道:“什么人情?”
陳軍松開了老三,說道:“我上周請令堂吃過飯。”
這就要入活兒了,前面墊話兒沒什么包袱,但是觀眾都不厭煩,這就是本事了。
同行們對這倆小年輕也產生了興趣,侯三爺也不免對陳軍多看了一眼,這是個好苗子啊。
臺上,老三還是有點不信,就問道:“吃飯?哪家飯店啊?”
陳軍道:“京華飯店啊,我們就在一號包廂里面,我還點了十幾個大菜呢,尤其是那個魚啊,那叫一個鮮啊。”
老三又問道:“真吃了?”
陳軍理直氣壯道:“當然吃了。”
老三再問:“那吃完之后呢?”
“額…”陳軍想了想,說道:“我帶著令堂洗澡去了。”
“啊?”老三怪叫一聲。
觀眾笑了出來。
老三急了:“洗澡,你帶著誰家令堂洗澡去啊?”
陳軍道:“還能誰家啊,就你家令堂唄。”
老三急道:“這話你可不能胡說啊,你說說我家這令堂長得是什么樣子。”
“胖,白白胖胖的,嗬,脫了衣服那叫一個肉多啊。”陳軍在胸前肚子上比劃著。
“去。”老三一把把陳軍推開。
觀眾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