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妻獻子》是一個傳統的老段子,最初的底就是逗哏說自己是光棍,沒有必要瞎操心,然后就下場了。品書網 相聲里面的底是要求要響的,或者是要留給觀眾可以回味的東西。以前老先生在說相聲的時候,都是強調相聲說一半的時候就可以開始攢底了,后半晌的包袱可以不響,但是底一定要出來。
可見相聲的底是多么重要啊。
而何向東剛才前面說《托妻獻子》這個底卻并不是一個響底,他是一個暗底。說的通俗一點就是定時炸彈,是要稍微過一會兒才能炸開來的。
何向東說自己是光棍,既然是光棍,那他哪里來的孩子呢?不還是跟人家薛果媳婦生的嘛,跟之前沒有區別啊。
但是這個話是沒有直白地說出來的,比較含蓄,而且把底說完,兩人立馬就下臺了,后續的琢磨味道就要讓觀眾們自己來了,這不,兩人一下場,觀眾不就笑了出來了嘛。
最初的《托妻獻子》的底就是這個,但是后來張壽臣先生在說這段相聲的時候,每次都是他下場之后觀眾才笑了出來,甚至還有的人還一直在琢磨這個底,這樣是會影響到后面演員的表演的。
所以后來他再表演的時候,就直接把底給戳破了,最后的底就變成了,孩子是我的,但也是你媳婦生的,直接就給抖出來了。
如果單純從效果來看的話,那肯定還是第一個的好,觀眾對自己琢磨出來的包袱會笑得更厲害一點,也會更加佩服能設置這種底的演員。但是從整場表演來說,影響到后面演員的表演就不好了,這樣有損藝德。
何向東是一個非常純粹的藝人,他眼中最重視的就是現場觀眾的反應,當然他也是一個很有藝德的藝人,這個底是可能會影響到后面的表演,但是這里也只有這么幾個觀眾,互相一說,底也就破了,不至于還有人會琢磨半天的。
丁錦洋和郭云沖也有些愕然地看著那幾位爆笑的觀眾,這兩人也都是極為聰慧的人,又是從事相聲這一行的,也立馬就明白過來笑點在哪里了。
他們應該一早就明白的,只不過何向東和薛果一下臺,這兩人就圍上去了,也沒有多想,現在回過味來了,不禁更加佩服何向東了。
現在也沒有團里的領導在,這兩人倒是也不急著上臺表演,反而逮著何向東跟薛果問了起來了,丁錦洋上下打量著兩人,他道:“你們兩人行啊,真是什么段子都敢往臺上搬啊?何向東膽子大我早就知道,你薛果什么時候膽子也這么大了啊?”
一聽這話,薛果不樂意了,爭辯道:“什么叫我膽子沒有那么大啊,我什么時候慫過了啊?”
丁錦洋挖苦道:“哎喲,哎喲,說大話也不嫌牙磣,你老薛可是連大姑娘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家伙啊,你還不慫?”
薛果臉都漲紅了。
何向東還很驚訝地補了一刀:“不是吧,果兒,你真的這么慫啊?”
“滾蛋。”薛果怒罵。
見幾人越說越跑題,郭云沖皺著眉頭,看著何向東,沉聲說道:“東子,我們是朋友,我就直說了,這里也就我們幾個人在,你說說這種相聲就算了,出去可千萬別亂來。”
聞言,幾人面色都有些僵,作為體制內的相聲演員,說什么樣的相聲,什么格調的相聲,雅俗之分,上面是有明確規定的,也一直是這么教育他們的,他們也是跟著上面的要求在走,可相聲卻是愈發的沒落了,他們現在也變得困惑起來了。
何向東靜靜看著郭云沖,臉上收斂了笑意,稍稍看了一會兒,復又露出了笑容:“這種相聲?哪種相聲?”
郭云沖直接說道:“《托妻獻子》這種相聲,這都禁了多少年了。”
何向東笑著說道:“《托妻獻子》怎么了?”
郭云沖道:“還怎么了,《托妻獻子》是拿捧哏的妻子兒子開玩笑,這種低俗的倫理哏是不能被搬到舞臺上面的。”
何向東笑了笑,說道:“沒有啊,我的《托妻獻子》很干凈,展現了對友誼的思考,我扮演的人物做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你看你不還在批評我嘛,這多有教育意義啊,還啟發了觀眾的思考。”
聽到何向東這樣的解釋,郭云沖瞪大了眼,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丁錦洋和薛果也驚訝地看著何向東,他們也是到現在才發現何向東竟然有如此詭辯之才。
“你這是詭辯。”郭云沖回過神來了。
見兩人有要吵的跡象,丁錦洋和薛果趕緊上前把何向東和郭云沖分開,丁錦洋拖著郭云沖就硬是給拽上臺了,到了臺上了,郭云沖總算是消停了,不過他還是打算表演結束再和何向東好好論道論道的。
一旁,薛果對何向東說道:“你說你跟郭云沖爭什么呀。”
何向東默了默,抬頭看了看正在表演的丁錦洋和郭云沖,又看了看哈拉站里面的幾位觀眾,他道:“爭什么?相聲就是沒人爭吵了,所以才沒人愛聽了,大家的觀點太統一了,那些細微的聲音全都被淹沒了。”
薛果也沉默了,其實他最初的想法是跟郭云沖一樣的,也是在認識了何向東之后,兩人也開始了合作,那時候在郊縣跑演出的時候,每一次都是全場轟動,他說相聲以來現場從來沒有如此反響,從那以后,他才開始了真正的反思。
只不過這件事,他從來都沒有跟何向東提過。
何向東也沒有理會薛果,就是靜靜看著臺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都是年輕人,也容易接受一些看起來很新鮮很叛逆的想法,帶他們到向文社園子里面去幾趟,我相信他們的想法是會改變的。”
薛果點點頭,依舊沒有多說話。
何向東轉過頭看著薛果,這一次,他看的很認真,薛果也察覺到了何向東的眼神,回過頭跟他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看著。
半晌,何向東看著薛果的眼睛,沉聲問道:“果兒,這次我很認真問你,你愿意來向文社說相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