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坊說相聲也幾十年了,表演經驗非常豐富,而且剛退休,六十出頭,精神狀態,思維靈活程度都非常好,雖然平時用的一頭沉比較多,但是對子母哏也很了解,完全能應付過來。
稍稍一頓,他看著何向東笑瞇瞇道:“您這年紀不大,胡說的本事可不小啊。”
何向東眉頭微微一挑,有點意思啊,這段兒是用年齡入活兒的,這一下子就支到前面來了啊,這臨時砸掛啊,是要考驗自己的本事嗎?
相聲界有行規,在臺上不能拿人,不準刨活,上了臺來兩個人就是一個人,是絕對不能讓對方下不來臺的,弄得對方不知所措,你們這段相聲就要完了。
這是相聲藝人的藝德,必須要遵守的。
陳義坊這一下算是稍稍刨了一下活兒了,把入活的順序稍稍改了一下,但是無傷大雅,畢竟還是以年齡入活兒的,而且還把年齡兩個字擺在明面上來,何向東這要是接不住,那真就怪不得人家了。
只見何向東微微一笑,反問道:“我年齡不大?您是怎么瞧出來的。”
陳義坊道:“瞧你這小年輕的面相就知道了啊。”
何向東道:“這可瞧不出來啊,我天生就長的嫩。”
陳義坊道:“嗬,那你有多少歲啊?”
何向東笑道:“那您給猜猜唄。”
想了想,陳義坊道:“您有一萬歲沒有?”
何向東瞪大了眼,道:“那沒有,我今年剛九千八。”
觀眾樂,陳義坊也樂了一下。
何向東繼續道:“您這說的都不像話,哪有人能活一萬歲的啊?”
陳義坊又問道:“那您今年多大?”
何向東答道:“我今年22啊。”
他這話一出,陳義坊倒是沒怎么著,底下觀眾發出一片驚聲,來的基本上都是老觀眾,看何向東很多次表演了,只是看這個小伙子臉嫩,但是人家身上這氣質太老成了,太穩重了,二十來歲的臉,六十多歲的穩重。
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識忽略了何向東的真實年紀,這一下子爆出來,還真是讓他們驚訝不已。
臺下在觀眾席中間不起眼的一個位置坐著一個很文雅的中年男人,穿著簡單的條紋格子襯衫,戴一副放框眼鏡,頭發打理的很整齊,身上也很干凈,瘦而不干的臉上嗪著一絲笑意。
他看了臺上的何向東一眼,嘴角的笑意逐漸放大,喃喃自語了一聲:“才二十二歲啊。”
臺上的陳義坊也頗有些詫異觀眾的反應,當場砸了一個掛:“嗬,你看觀眾都不信你啊。”
何向東道:“那我也沒轍啊。”
陳義坊笑了笑,道:“你今年二十二歲,那您趕上秦始皇年間沒有?”
何向東搖頭道:“我沒有。”
陳義坊還很嫌棄道:“你怎么連秦始皇年間都沒趕上啊。”
何向東反問道:“哦,那您趕上了啊?”
陳義坊一攤手道:“我也沒有啊。”
何向東頓時便怒罵道:“那你說它干嘛?”
陳義坊道:“我雖然沒有趕上那個時候,但我對那個年間發生的事情很了解。”
“豁,您這學識夠淵博的啊,那您說來聽聽啊?”
陳義坊道:“這秦始皇啊,他坐的不是一帝。”
“啊?”何向東吃驚道。
陳義坊道:“你看看你這個少見多怪的樣子,這秦始皇啊,他不止是一帝,還有秦始粉,秦始綠,秦始黑…”
何向東都傻眼了:“我都沒聽說過啊。”
陳義坊斜眼看他:“要么怎么說你們這些小伙子學識淺薄呢,什么都不懂。”
何向東道:“要不您給我介紹介紹,好讓我漲漲見識?”
陳義坊道:“這秦始皇坐了好幾帝,就在那個秦始黑的年間啊,秦始黑的元年…”
何向東道:“這得多黑啊。”
陳義坊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嘆道:“你又什么都不懂了,這秦始黑啊,是個年號。”
“哦?”何向東揚的是第二聲,相聲里面接話是有講究的,不是隨便接的,在什么時候說什么話,用什么樣的語調來接,用第幾聲,這都是有技巧,要講究合轍押韻,不是隨便亂來的。
陳義坊繼續道:“在這個秦始黑年間啊,在秦始黑元年的時候發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那個時候被稱為是老老年間。”
這段相聲叫老老年,也是一個傳統的老段子了,在清朝末年的時候就有相聲前輩在說了,后來戴少甫和于俊波、張壽臣和侯一塵、陳子貞和廣闊泉、高德明與王長友,這些名家也都有說過這一段兒。
相聲本子也幾經更改,增增添添,其實那些相聲前輩名家也都是和何向東一樣的,對傳統相聲進行更改,讓它更適合當下的背景,被更多觀眾喜歡,這是相聲藝人必備的素質。
雖然改了很多次,但框架是沒有變的。逗哏演員扮演一個嘴上跑火車,胡說八道的人,最初的老本子是說乾隆年間天上下香油、下白面,一個制錢買九十七只豬,豆腐便宜得沒人吃這些小段兒。后來改了之后,說是秦始黑年間的事情了,而且還加了白天熱的能把人頭發烤沒了,晚上又能把人凍成冰棍這些新段子。
陳義坊和何向東雖然是第一次搭檔,但是兩人的相聲功底都很強,逗的能逗好,捧的也能捧得住,再加上這個老段子本來就妙趣橫生,觀眾的反響很不錯。
說完兩人就下臺了,下午場陳義坊就說這一場。接下來的一個就是范文泉說的一個單口,說完之后,張文海和何向東最后說一個對口的,就結束了。
結束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演出了三個多小時,十塊錢能聽這么久,何向東他們算是真厚道了。
觀眾散場,演員們也準備吃晚飯了,晚上還有一場,要趕緊補充體力。吳蕭也開始打掃劇場了,但是卻發現觀眾席上還有一個人沒走。
吳蕭叼著根煙頭,抽著煙看著那人,也不催他,就是默默抽煙看人,而那人也只是溫和微笑地看著吳蕭,也不說話,兩人陷入沉默。
也幸好何向東及時發現了這一情況,他害怕兩人鬧出什么不愉快來,趕緊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