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攏了攏袖子,也在那里咧嘴笑,待觀眾聲音稍微小了一點,他才道:“我們這次大西廂的相聲專場,是要恢復最傳統的相聲大會的演出方式。”
“誒,對了。”
何向東道:“在以前舊社會的時候,相聲園子里面啊,茶館茶社里面啊,一群說相聲的要演出相聲大會,開場第一個節目,就是所有演員上臺給大伙兒來一個開場小唱,我們行話叫門柳兒。”
張文海捧道:“沒錯,是叫門柳兒。”
何向東繼續道:“現在是沒有人再演出門柳兒了,我們向文社應該是第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唱門柳兒的相聲團體,第一家恢復了最傳統的相聲演出方式,您諸位算是來著了。”
觀眾們也來了興致都在鼓掌。
何向東也笑,指指觀眾,對身邊的張文海說道:“很多相聲演員都說這些老掉牙的東西不被觀眾喜歡了,你看看這里,我們這還沒唱了,觀眾的掌聲就響起來了。”
張文海也道:“這都是觀眾捧場啊。”
何向東開始夸觀眾了:“我就說整個北京城會聽相聲的人就都坐這兒呢。”
“好…”見著夸自己了,觀眾掌聲比之前熱烈多了,叫好聲連連。
何向東笑笑,觀眾氣氛都起來了,他趁熱打鐵道:“我們唱的是大西廂,這是我們整理出來的快失傳的曲目,然后我們也加了一些別的曲牌進去,這是第一次演出。今兒我們也把樂隊請來了,都是最好的曲藝樂隊,好,咱們話不多說,這就開唱,來第一個曲牌,十不閑。”
何向東朝樂隊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們都準備好了,他把折扇拿在手上橫放,右手一指便唱:“一輪明月照西廂。”
樂隊配上十不閑的曲調。
“二八佳人鶯鶯紅娘。”
“三請張生來赴宴。”
“四顧無人跳花墻。”
從何向東一張嘴,現場觀眾就全都被吸引住了,一是何向東的嗓音條件好,無敵寶嗓,唱出來的味道簡直是絕了,還有就是配樂,有配樂和沒有配樂效果相差很大。
更重要的還是這個曲目好,十不閑來配上大西廂,從一唱到十,朗朗上口,而且韻味十足。
臺下的薛果是專業的相聲演員,他小時候就在曲藝團學員班里面學相聲,長大就進了專業團了,雖然相聲門柳兒中的一些曲目他也學過一些,但是真正演出到真是沒有。
這也是他第一次現場看演出唱門柳兒,以前在電視上見過侯寶林這些大師唱的一些小段兒,但真正的現場的這是第一次。
他看的很認真,不得不說,確實非常好聽,連他的這個干了這么多年專業的相聲演員聽了都不由得怦然心動,更不要說這些觀眾了。
幾乎是在一瞬間,他便斷定了這個門柳兒大西廂一定會很火。
“久有恩愛實難割舍吧,您吶。”
臺上其余三人都在喊:“怎么樣?”
何向東唱:“十里亭哭壞了鶯鶯就嘆壞了小紅娘啊。”
一頓,配樂也停了,何向東對觀眾道:“剛才這個曲牌,是叫十不閑,接下來是發四喜,來。”
發四喜的鑼鼓镲配樂響了起來。
待到板眼合適的時候,何向東張嘴唱道:“姐在房中繡香袋,繡出西廂各色人兒來,這一邊繡的是崔小姐,那一邊繡的是張秀才。”
其余幾人都在跟著板眼,喊:“豆豆起豆起豆嗆。”
所有觀眾都很享受地聽著,有些老觀眾以前在園子里面聽相聲的時候就聽過何向東唱發四喜,曲牌一樣,詞不一樣。大西廂的詞沒有原本福祿壽喜那么喜慶,但是其敘述愛情故事起來非常的雍容和委婉,品起來意味深長。
“倘若功名難得中,要見姑娘萬不能哪!”
“豆豆起豆起豆嗆。”
大西廂他們整理出幾個曲牌來了,接下去要唱的就是傳統的那一版了,何向東對樂師說道:“來,蓮花落,十里亭。”
蓮花落曲牌響起,蓮花落是舊時候乞丐唱的,在曲藝界,老藝人都稱之為窮門手藝,奉鄭元和為祖師爺。所用的樂器是節子板,就是快板所用的兩塊板中的那個小的五塊板,還用鈸鼓一起配樂。再后來和十不閑合流之后,也引用了十不閑的樂器。
“鄭氏夫人怒氣沖,開言有語叫小紅,昨夜晚你同小姐把花園進,一宗一宗,一件件,對我說明。小丫環聞聽說斷無有此理,夫人說我不打你你不應承。在墻上摘下馬挽手,打人的家法拿在手中,皮鞭一落你的命傾,害怕的丫環忙跪倒,口尊夫人高抬貴手容我稟。”
唱大西廂,唱的不只是味道,也是這個傳世的愛情故事。何向東掌正,他是舞臺的主角,一直在唱沒有停歇。
相聲的各門功課他都掌握地非常好,但其中最出色的非柳活兒莫屬,他的唱功已經不弱于任何人了。這本來就是非常好的曲子,再配上他的唱功,對于觀眾來說,真可謂是無上的藝術享受。也讓那些甚少接觸傳統曲藝的觀眾,好好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傳統藝術的魅力。
“不該借宿普救寺內絕不該在禪堂兩相逢。這也是前世前因安排定,說話之時譙樓起了更。”
“接下去是湖廣調,來。”
“一更一點,月影兒東升,張君瑞在房中跺腳又捶胸,細思量心中怨恨老誥命,改變了前言不喲咳喲,叫我們兄妹相稱…”
“張君瑞披衣喚醒了小琴童,你把那琴劍書箱安排定,打點行囊不喲咳喲,快奔十里長亭。”
“云蘇調,來。”
“小琴童拉過能行馬,張君瑞上了馬走龍,君瑞馬上高拱手,得中回來再相逢…”
“小琴童接馬拴在了萬年松,鶯鶯提壺紅娘把盞,滿滿斟上酒六盅。玉腕高擎遞過去,有語開言尊聲相公。”
“疊斷橋,來。”
“逢山莫把馬乘,遇水莫把船撐,早早下店,慢慢再行,路遇伴,加小心,要你一路身保重。”
“邊關調,來。”
“去為功名,你去為功名,拋奴在家中,獨伴小紅,但愿你,早去早成名,高跳龍門身得中…”
“照花臺,來。”
“梆子佛,來。”
“唐山樂亭,來。”
觀眾聽得很驚喜,一個個從未聽過的曲牌名從何向東嘴里說出來,一段段動聽的曲子從何向東嘴里唱出來,簡直太驚喜了,真的不要太好聽啊。
臺下老觀眾有帶著照相機來的,就直接打開對著何向東拍照錄像,何向東倒也不甚在意,任由著他們拍照錄像。
薛果此時也是震驚無比,倒不是被大西廂這個曲目給震驚了,而是被何向東會的曲牌給震住了,怎么會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