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杜爾沙當然不會屈服于楊豐的威脅。
好歹人家那也是一國之君,奧朗則布大帝的兒子,孔雀王座的主人,光之山鉆石的擁有者,他爺爺也是修了泰姬陵的,豈能受楊豐如此折辱?
于是四十八小時最后通牒時間很快過去,庫什蒂亞上游河岸的莫臥兒軍絲毫沒有后退跡象,相反前沿各處堡壘要塞壕溝內,那些為保衛家園而戰的莫臥兒勇士們卻全部進入戰備狀態,就連一直在后方的象兵和騎兵都開始向著前線緊急調動。
既然這樣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于是緊接著明軍內河艦隊便開始沿恒河逆流而上,這些吃水不過兩三尺但卻有著數百噸排水量的戰艦,放到內河上已經足夠稱得上巨艦了,那火力雖然放到海上不值一提,但在內河上同樣堪稱恐怖,五十艘內河炮艦列隊而上,用它們那一百門三寸炮,不斷向岸邊十里范圍內所有值得轟擊的目標,傾瀉著一枚枚二十四斤重的炮彈。
可憐的莫臥兒人!
他們拿什么阻擋這樣的敵人?
就憑他們那些射程多說也就三四里的火炮?還是他們那些拿著滑膛槍的士兵?亦或他們那些實際上只能用來進行自殺式攻擊的小木船?
這支龐大的艦隊,就像一頭所向無敵的巨龍般,沿著恒河的河道逐漸向前,碾碎兩旁一切敢于挑釁它威嚴的螻蟻,一切在它面前也統統都是螻蟻,莫臥兒人的炮臺粉碎了,莫臥兒人的艦隊粉碎了,莫臥兒人也同樣勇氣粉碎了,他們驚恐地望著那一頭頭噴吐黑煙射出火焰傾瀉死亡的黑色巨獸,就像面對心底最深處的惡魔般顫抖著。
這是機械時代的巨獸。
這是農耕時代的惡魔。
無邊的明媚綠色中,黑色的魔龍緩慢游動,釋放著死亡的黑霧。
當然,這并不能令巴哈杜爾沙屈服,他又不是手下那些從沒見過蒸汽船的不識字士兵,實際上這位皇帝陛下連明軍的巡洋艦都見識過,這些內河小炮艦還真就震不住他,再說他早拿鐵鏈子鎖了上游的河道,明軍艦隊最多也就能走到帕吉勒提河與恒河的交匯口,當然就算能繼續往上走明軍也不會走的。
他的二十萬大軍還在穆爾希達巴德呢!
艦隊過去有什么用?
然而他錯了。
艦隊過去當然有用。
帕吉勒提河與恒河交匯口。
從喜馬拉雅山上傾瀉而下,橫貫整個北印度匯流而成的浩瀚大河,在這里分流出了一條支線,從這里向東是廣袤的恒河三角洲,從這里向西是同樣廣袤的德干高原,從這里向北是富饒的平原,從這里向南可以順流而下直達明軍控制的玄策府。
這里是南亞次大陸東部的十字路口。
同樣這里有莫臥兒人最大的要塞群,他們布置的攔江鐵索就在這里,而且不僅僅是攔江的鐵索,還有大量木樁也被打在恒河的河道上,甚至還沉下去了無數裝滿石頭的巨大木籠,最主要的航道上還沉了幾艘裝滿沙子的小型貨船,實際上已經完全堵死了恒河向下游的水運,而巴哈杜爾沙的二十萬大軍,則通過依舊暢通無阻的恒河上游段和帕吉勒提河運輸補給。
畢竟他的大軍每天也要消耗大量的物資。
在兩河之間的夾角和恒河中間的沙洲上,他修筑了三座品字型布置的城堡,完全仿照歐式棱堡建設,實際上就連負責施工的都是歐洲人,這三座五角的花狀棱堡都有著完善而且復雜的防御體系,而且互相形成依托,那上面布置著從大明軍火商手中購買的鑄鋼滑膛炮,甚至還有昂貴的鑄鋼開花彈,守軍也是最精銳的阿拉伯雇傭軍團,據說他們打仗之前喜歡用翻跟頭來嚇唬敵人…
好吧,這樣的景象估計會讓楊皇帝生出淡淡的鄉愁。
然而這并沒什么卵用。
“我就喜歡用這個!”
明軍內河第一艦隊統領劉錕看著正在裝填du氣炮彈的士兵得意地說道。
的確,現在明軍將領們都喜歡用這個,尤其是喜歡用這個來轟擊歐式棱堡,而且這些年因為氯氣在工業上的應用也越來越廣泛,所以產能日益擴大,造價也不像之前那么高昂,包括兵部那幫官僚在武器采購上,也都喜歡買這種效率極高的武器,在明軍開始大批量配備防毒面具后,那就更一發而不可收拾了,現在明軍作戰部隊彈藥配備中通常四分之一都是du氣彈。
內河第一艦隊五十艘川江炮艦上一百門三寸炮,全部裝填du氣彈,緊接著就開始了對莫臥兒人城堡的狂轟。
它們一直轟了半小時。
這座可憐的城堡里落下了整整三千枚du氣彈。
“通知步兵登陸收尸。”
看著遠處幾乎被黃綠色毒霧淹沒的城堡,劉錕很隨意地說道。
“我越來越懷念當年血戰沙場時候的感覺了,現在這仗打得越來越沒有成就感了。”
緊接著他又多少有些傷感地說道。
艦隊后面伴隨的運兵船立刻上前,一個步兵營的明軍步兵暢通無阻地登岸,然后像演習般迅速占領城堡,將莫臥兒帝國的旗幟扔出來,再將里面五千具已經死了的還有沒死透的莫臥兒人尸體,統統抬出來扔進恒河里。然后他們接管城堡開始迅速在周圍架設鐵絲網,甚至用大象將那些三寸口徑的重型野戰炮拖進城堡架設起來,直接將炮口對準了另一邊的帕吉勒提河,就像發出通知般一頓炮彈將六里外河道上,十幾艘為巴哈杜爾沙運輸物資的貨船轟進了河底。
而內河艦隊繼續前進。
但很快劉錕就不得不停下來,因為他的前面橫著一條巨大的鎖鏈,都快趕上印度舞女腰粗的大明產鑄鋼鎖鏈半沉在恒河的水面下不足一尺處,被最大限度拉緊,就像一條恐怖的巨蟒般隱藏在黃色的河中,一個個裝滿石頭的巨大木籠綴在鎖鏈上,還有無數同樣的木籠散布在下游,而在這條鎖鏈兩端靠后之處則是兩座莫臥兒人的棱堡,用交叉的火力覆蓋整個河面。
在棱堡后面,是帕吉勒提河與恒河交匯口。
“什么年代了,還玩這個!”
劉錕鄙夷地說道。
“最大仰角用du氣彈和磷火彈轟擊他們的堡壘!”
緊接著他命令道。
好吧,上一座棱堡的命運在這兩座棱堡重演,這種棱堡在du氣面前毫無任何意義,不大的封閉區域里,du氣的威力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尤其是四周他們自己挖掘的壕溝,護墻,以及各種障礙物,更是阻擋住了他們自己的逃亡。可憐棱堡里那些從阿曼也門雇傭的阿拉伯勇士,根本來不及展現他們翻跟頭的風采,就在一枚枚呼嘯而至的炮彈爆炸聲中,在那黃綠色的毒霧中被熏成了煮熟的大蝦,蜷曲著身子抽搐等待死亡。
“好了,不要再打了!”
半個小時后,劉錕滿意地說道。
“換高爆彈,瞄準那些障礙物!”
緊接著他指著河面說道。
他身旁的炮兵立刻打開裝滿高爆彈的木箱,取出一枚枚裝填濕棉火藥的炮彈塞進炮膛,快速搖動手柄壓低炮口,將一門門大炮直接對準了河面上阻塞航道的木籠和沉船,隨著炮手拉動炮繩,一枚枚二十四斤重的炮彈呼嘯飛出,然后瞬間撞在這些障礙物上,在巨大的爆炸聲中,將它們直接變成碎片。
這些東西放到古代,的確算是阻塞航道的法寶。
但可惜在三寸炮的濕棉火藥高爆彈面前根本毫無意義,實際上只要是木制的在這東西面前都毫無意義,都進化到濕棉火藥了,哪還是木頭能夠抵御?無論是那些一人多高裝滿石頭的木籠,還是那些三四丈長裝滿沙子的木船,統統都是一枚炮彈砸上瞬間粉身碎骨,就像拿大錘砸核桃般,明軍艦隊輕松砸碎一個又一個障礙物很快就推進到了那根攔江鐵索前面。
“轟!”
“轟!”
雷鳴般的爆炸聲密集響起,那道鎖鏈附近的河面就像沸騰般,在短短幾秒鐘時間里,十幾枚三寸炮彈同時打在鎖鏈附近,炸得河底泥沙翻涌,無數魚蝦慘遭毒手。
然而…
“瑪的,到底是武進鋼鐵廠出的,真他瑪結實!”
劉琨無語地看著那鎖鏈驚嘆。
雖然承受了如此猛烈的炮火,但這根鎖鏈依舊沒斷,當然并不是說它多么結實,而是這些炮彈都沒直接命中,僅僅是爆炸的力量又被河水抵消一部分,這東西還不同于那些木籠,木籠被炮彈炸碎后,里面裝的石頭直接就被河水沖走了,但這東西就一根半懸著的鐵鏈,如果不直接命中,真得很難炸斷。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從兩端下手直接炸毀兩端固定的鐵坨子,這樣鎖鏈自然就沉進江底了,但這根攔江索兩端實際上是在水下的。實際上它是用多艘木船托著從上游放下來的,然后用數百頭大象分左右拉緊,拉緊之后在兩端用坩堝不斷澆銅液,最終形成兩個數十噸重的銅砣子,而澆筑地點外圍預先筑壩擋住河水,澆筑完之后把壩一挖開,河水自然就把鎖鏈端頭淹沒,現在露出來的只有兩個銅砣子頂部而已。
要想從兩端下手,還是先得筑壩阻水,然后集中火力狂轟或者干脆弄套氣焊切割。
“或者給海軍發報,讓他們送一枚水雷過來!”
他的參謀長提議。
“用不著那么麻煩,上速射炮換穿甲彈!”
劉錕說道。
好吧,一艘內河炮艦立刻上前,幾乎可以說駛到距離鎖鏈不足十丈處,然后甲板上一門速射炮立刻大角度向下傾斜,緊接著開始向外噴射出火焰,一枚枚一寸多粗的炮彈以超過聲音的速度噴射而出,合金鑄造的實心穿甲彈帶著巨大的動能瞬間刺破河面。至于是否直接命中,這個就沒必要關心了,反正一枚不行十枚,十枚不行一百枚,一百枚不行就打一千枚,這炮打一千枚炮彈也用不了多久。
實際上打了還沒兩百枚炮彈,這根鎖鏈就被硬生生打斷了。
雖然那不到一尺的河水,對于穿甲彈也造成不小的動能損失,但終究還是無法讓它免疫這東西的威力,它再結實也不過是民用軟鋼的,在合金穿甲彈面前就跟豆腐一樣,一枚命中就能打出一道缺口,哪怕速射炮精度再差,二三十米距離打出兩百發炮彈后也足夠命中個三五枚了,只要有兩枚命中這鎖鏈就必然被打斷。
攔江索被打斷后,明軍艦隊緊接著又轟開剩余障礙物,很快在莫臥兒人精心設計的攔截線上硬生生鑿出一條通道,然后護衛著運兵船通過這片水域并且登陸占領剩余兩座堡壘,這樣一來恒河與帕吉勒提河交匯口就完全被明軍控制,同樣巴哈杜爾沙那二十萬大軍的后勤補給線也就直接被切斷,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啊,每天光吃飯就一個恐怖的數字,更何況那里還有十幾萬匹戰馬,一千多頭各種用途的大象,可以說就像一個無底洞般等著填滿。
可別以為巴哈杜爾沙是在自己國土上,就不用擔心后勤運輸了。
他一樣得依靠恒河水運作為大動脈,通過陸路運輸物資滿足二十萬步騎兵的消耗完全是扯淡,更何況他的物資實際上主要從德里一帶運來,至于這附近那些總督們都巴不得他死呢,怎么可能會給他籌集糧食,而且就算籌集了也運不過來,南邊另外一支明軍艦隊也在沿帕吉勒提河北上呢!
可以說,這一下子就掐住他脖子了。
“再去告訴他一聲兒,就說朕不欺負他,朕給他一個機會,兩軍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他也別躲在壕溝里當耗子,朕也不斷糧困死他,給他十天時間做準備,這十天里他的運輸船可以繼續通過,十天后兩軍擺開陣勢決戰,一戰定輸贏,十天后如果他還不敢出戰,那就別怪朕給他斷糧了!”
楊皇帝高傲地說道。
好吧,這就是他的目的。
最古老最高貴最令人熱血沸騰的戰陣對決。
兩萬明軍對二十萬莫臥兒軍。
一戰定輸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