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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空間是能給人壓力的。.每一個到古堡參與晚宴的賓客,都為主樓中開闊氣魄而心折,甚至古堡最中間的吊頂大燈,讓人都懷疑是不是用上了十萬個水晶柔光燈,更感覺震撼的,莫過于這挑空可以自由游弋一艘飛船的巨大空間中,無數的掛畫和雕鐫精美的手繡壁毯,將四周每一寸都細細的妝點,令人身處其中,不會覺得到奢華,卻時刻感受一股無以言喻的大氣。

  透過古堡的大扇木條格落地窗,上島大學城被純凈的玻璃過濾得一片馨寧,更遠方是米蘭星最繁華的米蘭城,幾個大區,氣象恢弘,區域間的跨海大橋,形成一道道光帶,身處這個宴會中的人,往曰也何嘗不欽慕于那方城市的繁華名利場…但此時此刻,和位于古堡這場宴會的榮譽相比,那一切都顯得澹泊起來。

  人大概就是這種奇怪的生物。

  宴會廳一角,那位年輕的女殿下,正細心的用餐巾抹去杯沿的酒漬,似乎根本不在意那是飲用過的酒杯。而后素手倒酒,手指修長而細膩,這是她第一次給一個陌生男子倒酒,但她卻做得很細致。

  在這個過程中,有名侍女從旁悄然來到她旁邊,開口道,“小姐,我來就好。”

  女子搖了搖頭,做完了手上的事情。

  侍女適時遞上了一份電子資料本,外表看起來,仿佛是兩個女傭正在商量餐點菜單的上法搭配。

只是那份電子顯示板上,在裝扮成侍女的殿下面前,顯出了很豐富的內容  這些內容都和那個男子有關,當她開始和林海接觸,她手下這些經受過系統訓練的侍女,便自然會對林海的來歷背景進行各方調查匯總,然后尋機呈報到她的面前。

  那名侍女眉眼一邊注視著林海,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侍女對陌生男子的品評,但私下卻輕聲道,“已知情報看來,這名學院講師的青年很有些特別,他成為學院講師的情況異常特殊,平常人成為講師需要很漫長的努力,首先是清遠學院這種等級的帝國大學畢業,手上至少還要有兩個以上的碩士學位,才能夠得上清遠學院的標準,這只是成為助教的第一步而他卻是一蹴而就。”

  “一蹴而就?”女子清淺揚眉。

  人的求知,技能,無不是努力打拼和天分結合所得,就算天分極高,不需要太過努力,可以當得上學業天才這種說法。但清遠學院這種地方,是有嚴格的行政規章,怎么能用“一蹴而就”來形容?所以她微微疑惑。

  侍女看了林海那邊幾眼,有好奇,有眉眼間的春意。大概是因為被殿下關注的人,自然也讓她們生出好感,繼續解釋,“是康德會展,米蘭星區的康德會展這次的突破口在小型能量閥的革命上面,原本有一個叫黑鴿的能量閥獨領風搔…誰知道在最后的大獎決定歸屬之前,一家叫做雪初晴的公司橫空出世,這家小公司中,林海有股份。而他們隨即展示了一種叫雪晶的能量閥,事情那之后就明了了,原來黑鴿能量閥是脫胎自他創造的雪晶…當時被工程師協會的卡梅隆看到了他的雪晶,然后用草圖記錄下來,卡梅隆是米蘭星區工程師協會的會長,事務繁忙,卻不料草圖被副會長巴頓利用,想要樹威增名…這之中還打壓過他們雪初晴公司,甚至對林海詆毀…只是真相大白,正名了林海本應的榮譽…他成了自康德會展誕生討論的熱門人物…最特別的是,他那時候還只是學院的學生。清遠學院五人委員會之后通過了決議,給他發去了聘書,他就成了學院有史以來第一個最年輕的講師…”侍女說到這里,還不忘朝女子掃上一眼,“和殿下你在第一皇家學院的經歷很相似呢”

  侍女說完最后這句很有些關聯意味的話,在女子看過來的目光下,連忙吐舌可愛狀搪塞過去。

  扮作侍女的女殿下也只能微微搖頭而笑,沒辦法較真她們的多嘴。她和身邊的這些侍女,就像是姐妹一樣,這些都是特別遴選出來的,她們在六歲左右被選中,然后經受各種訓練,禮儀,服務,軍事格斗,槍械,應急戰術,舞蹈,音樂…所以就算裝扮成真正大公之女的“替身”,也顯示出極為到位的涵養和優雅,無人懷疑她的真實身份。

  只是安排在自己身邊后,她便并沒有和這些侍女護衛有太森嚴的等級,有些甚至是她的兒時玩伴,知根知底…諾曼家族長輩們都心知她成長的讀力姓——在家中接受教育,沒有進入過任何一所學院就學,身旁幾乎沒有青梅竹馬的玩伴,所以也大抵就放任了她和身邊侍女們的親近。當然,侍女會有自己的訓練曰程和護衛她的使命。她也有自己的使命,成長之后,彼此間多少會有了那么些地位身份帶來的隔膜,但小時候積累起來的情感,私下里朋友一般交談還是沒問題。

  所以剛才語帶隱晦挑惹,完全忽略了女子的真實身份。

  見女子沒有怪罪,侍女續道,“說句實話,遇到他開始,殿下你才真正像是另一個人了以往的時候,你穿這身衣服,但誰又真敢把你當成是女仆?就算沒有人認出你,但我們卻很有壓力呢現在卻覺得你親切多了,畢竟什么時候見過你給人倒水?”

  “能允許你這么饒舌而沒有拔去你的舌頭,還敢說我之前不親切?”女子微微一笑。

  侍女連忙可憐兮兮忘來。

  女子無奈搖搖頭,又靜靜的看著手中這份有關林海的資料,片刻后,才道,“原來剛才…有點小看他了呢。”

  收起了手上的資料,她看了宴會一個角落一眼,那里有一名老者,以一個很肅穆的姿態,仿佛從宴會開始的那一刻,就宛如一根標桿,靜靜的矗立在那里。他身著灰色長袍,胸前的紋繡是一株橡樹。

他靜靜的看著整個宴會,乍一看是可以被忽略的人物,但事實上,真正了解這個叫“張叔”老者來歷的人,包括這座城堡的主人,都沒人敢忽略他的身  來自神秘的皇室后院“圣橡樹”。

  灰袍書記官。

  呵。女子唇角微揚起一個弧線,不知道在“圣橡樹”那里,這個青年又會得到什么評價呢?

  “其實我是有點失望的。”和那位“女殿下”并肩之時,陸銘開口。

  “噢?怎么回事呢?”名為安琪,偽裝成公爵之女的女仆,此時卻不免有些心跳加快起來。莫不是自己做殿下的替身,從而被看出了端倪?她們的情報系統,按理說會比十三圓桌之一的蘭德家族高一級別,所以面對沒有見過諾蘭容貌的蘭德家族,如果他們要隱瞞殿下的真實身份,應該是沒有紕漏,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陸銘遲疑片刻,然后笑道,“大概是因為,殿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當初我在諾曼公爵府的那些荒唐事…”

  安琪這才松了一口氣,然后笑道,“米蘭少爺是希望我記起那些事情嗎…你的丟臉事?我還以為你應該是不希望提及的。”

  和陸銘相處,她雖然只是侍女,但也逐漸帶入了角色,對這個圓桌貴族的大少爺,倒是并不討厭,說不得下來會在小姐面前,為他多說幾句好話。

  “理論上是不愿意提及的,”陸銘點點頭,“但是說不上來,卻是希望和你說起這些童年時有趣事…因為這多少算是,我們之間共有的回憶…這些回憶,在如今這個世道,很寶貴,我大概此生不會忘記了。”

  有些訝異于陸銘大膽直接的安琪微微愕然,她雖然不是真正的殿下,但此時也已經感覺到了這位圓桌貴族家傳人的魄力和某種魅力,他只是短短一句話,就將對“她”的好感,隱晦而又非常明確的表達出來。

  只是安琪隱隱暗嘆了一下,心忖自己并不是小姐,你這番話語中對女孩子的“威力”,等我轉述便要大打折扣了。

  看著女子的沉默,陸銘眼底泛出一抹亮光,知道某些事還要循序漸進,微笑間,目光落到遠處的那個灰袍老者身上,淡淡道,“聽說“圣橡樹”全體不過十二人,有殿下在的地方,就有灰袍書記官這番千古以來的話看來并無差錯啊。”

  “女殿下”嘆了一口氣,“很討厭的一群人呢。”

  “不知道我在他們眼里,評價會是怎么樣子的呢?”陸銘看似輕描淡寫,但實際說完這話側目看她而道。

  “連我也不知道…”“女殿下”莞爾一笑,隨即說出一句讓陸銘心速都漸漸加快的話語,“但一定是榜上最顯眼的位置。”

  看著灰袍老者,陸銘力圖讓自己的呼吸顯得平靜而緩慢,“是么…”

  “原來剛才,是有點小看他了。”

  諾蘭說出這番話后,又有了對林海另一層看法。

  康德會展在各大星區方程式大賽之前一般都會舉辦,會展的名氣,她也知曉,原本以為林海如此年輕就成為講師,除了自身努力之外,機遇必不可少。而伴隨來的也就是鎮不住學生的資歷…所以她才會讓他著重提升教書和個人積累方面…但如今看著眼前的資料,哪里是碰運氣撞到了天大的機遇,而完全是林海的超卓天分,在康德會展嶄露頭角,于是接下來才被五人委員會委以重任。

  以他在康德會展的表現,若不是他的確太過年輕而沒有合適的資歷,一個副教授的位置卻是當之無愧的…

  清遠學院那么多副教授教授,可以在康德會展上獲得榮譽的人又有多少?不過十之一二的概率罷了。

  就憑這一點,他的學院特聘講師身份,就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

  雖然是這樣,確實是這樣的…

  但是…

  坦白說,林海的資料有些讓她意外,符合她對一個人才于的欣賞標準…那就是不斷的提升自己攀登高峰…這方面,林海無疑達標。

  然而…她欣賞他的才智,卻不喜歡自以為是。

  想到剛才在他面前循循善導,悉心為他出謀劃策,先是為他冷淡,隨后又被他出言“倒水”使喚…很明顯,對方絲毫沒有感受到自己的“好意”。

  相反,還有一種不露聲色的拒人千里之外…這還是她,首次表達好意,卻收獲的是冷臉。想起來,竟然有些不知是滑稽還是該生氣。

  攥著手中酒杯,緊了又緊,諾蘭轉身,朝林海走去。

  此時林海也很是想不透這個女子的來頭,明明美麗非凡,而且還很有智慧,并不簡單的樣子,但卻為什么會配合陸曼娜對自己設下桃色陷阱?雖然貴族家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女人和美色,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很多也的確只是一種彰顯自己強大的戰利品和交易物。隱隱的,他想到這樣的女子竟然會獻身做這等事,應該有她的苦衷。

  但即便如此,看著她那雙濯素的纖手為自己張羅倒水,卻也又顯得有些可愛起來了,于是朝她擱遠揮了揮手,以示致意。

  但偏偏林海此時的表情動作,放在諾蘭殿下的眼睛里,卻是另一種輕浮的態勢。林海打量著她而淺笑的樣子,分明有一種得逞了般的似笑非笑。

  她心底,頓時生出一種好心好意被狼心狗肺揮霍掉的落差感。

  明明自己是為他著想的,普通人再怎么,就算不屑,表面上,至少也應該客氣得體…更何況,拋開身份不提,作為一名青春明滟的女子,她對自己本身的樣貌氣質,還是很自信的。說出那番話時,也并不咄咄逼人,應該沒有讓他感覺到類似說教居高臨下的氣氛,甚至還細膩的照顧到了他男人的心理,應該并不難以接受才是…她什么時候,對其他男人這樣做過?而偏偏這一切的關鍵在于,他救過她。這像是某種不可破除的詛咒。

但既便如此,他怎么可以在剛才,對自己那般不耐煩的使喚自己為他倒酒  …說句不客氣的話,整個帝國,還沒有多少男人,有資格承受她端著的這杯酒。

  所以看到林海掛在外的似笑非笑,突然胸腔深處,有種她從來沒有過的火氣,她是個清冽的女人,所謂的清冽,不光是她在本位身份時極為高貴典雅,還有此時即便換了另一個身份,她也依然凜冽。

  于是林海在看到女子唇角的笑意之后,頓時感覺到一絲不妥,還等不到林海深入思索這絲不妥來源于何處,就看到面前的侍女明眸泛過的狡黠,“吶,你的酒…吖”

  在她檀口翕張那最后一個“酒”字后,她突然像是腳下一個打滑,于是那杯腥紅的酒液,就突然在她身體前傾一送之間,水箭一般朝他迎頭罩來。

  林海已經做出了反應,然而卻也已經晚了。她的身姿怎么可以這么靜若處子動如脫兔?當他手探出捉住女子看似一時失足送出的皓腕,酒已經先一步離杯撲面而至。冰涼而粘稠的感覺,頓時在他臉上激撞拍打濺開。

  他幾乎是下意識應激反應的一退,卻聽到被自己握住皓腕的女子被牽帶時意外的呼聲,“啊”

  一來一去兩人這次是真的失衡,齊齊朝地上墜去。

  伴隨這樣的聲響林海首先躺地,后背在地面砸了一下,然后才是另一重物結結實實撞在自己身上的悶響若不是他垃圾星鐵打的身體,只怕這兩下就足夠令他七葷八素。

  等林海在劇痛過后下五感重新接管大腦,第一時間嗅到的是懷中女子發間的清香。在墜地的最后一刻,她憑借著右手撐地,勉強支持著自己上半身,沒有最后失守和林海“親密接觸”,所以她臉龐幾乎和地上的林海近隔咫尺,頭發垂搭下來,令人發癢的繞在林海脖頸之間。沾染到了一些她此刻潑得他滿臉流滴的酒漬。

  林海的一只手卻掌在她的盈盈腰肢之上…用力之下,幾乎能揉到她細窕的肋骨和腰背中間無限深邃的曲線凹谷。

  諾蘭的臉色是紅怒驚慍交集,她原本只是想要借著失足讓林海吃癟,卻沒有想到,居然被林海反應過來,把她自己搭了進去,這次算是丟死了臉。只是此時看著倒在地上,滿身狼狽的林海,多少有些收回本的快感。

  或許是發現了她的這種惡作劇似得逞的快意,林海此時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從剛才開始,他的左手就一直握著女子的右手腕,以至于拖帶間被她撲倒,而此時,女子的右手,正是支撐他們兩人間空間的唯一依仗。

  發現這個問題后,女子的臉色瞬間罩滿寒霜威脅,“你敢…”左臂已經快速想要輔助支撐。

迅雷不及掩耳之間,林海抓住她唯一的支撐手,突然朝頭頂方向一帶  女子整個上半身,連帶著她一頭秀發,就那樣完全倒摔在了林海身上。

  軟玉溫香。

  撲懷而至。

大概…所有宴會上的賓客,都看到了這一幕罷倒下的這短暫的瞬息之間,諾蘭的腦海里,只有這么一個近乎于空白的念  而在周邊分布的那幾名侍女,甚至是陸銘身邊的“女殿下”,有那么一刻,是想要朝那個事故發生的方位飛撲而去的。

  但在那短暫的瞬間,她們都謹記某些告誡而克制停步。

  這像是一番小事故,引得宴席上不少人朝兩人的方向望去,有些貴賓,看著林海和那個侍女此時曖昧的姿勢,已經露出了一絲曖昧的笑容。

  古堡管家王叔一臉面色不善,覺得此事讓古堡失了顏面。而陸銘則愕然看著那個方向,待看明白是林海之后,啞然失笑。

  五大侯爵子弟看著林海,到仿佛是對“有林海的地方就有江湖”這種情況見怪不怪了,只是普遍關注到那個侍女…她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

  諾蘭覺得自己在這一刻應該是前所未有的羞怒,偏偏此時,林海天殺的聲音還直灌耳膜而入,“請問,小姐。你還打算…在我身上趴多久?”

  在周邊一些侍女大氣都不敢出的瞠目結舌間,深吸了一口氣后,諾蘭起身,在周圍賓客注視下,清美雙眸俯瞰半撐起身體的林海,像是看著一只被自己打落湯底的家禽,面對對方眼睛里一絲不明不解甚至忿然,動聽的嗓音佻然道,“不好意思,手滑了,剛才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這四個字增重了八度。

  那樣子就像是在說,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樣?

  然后她的墨黑秀發和女仆裙伴隨著于脆利落的一轉身蕩開,像是戰勝的高傲天鵝般欲昂揚翩躚離開。

  剛邁腿走出一步,腳下卻突然受阻受滯…

  隨后林海迎向裝扮成侍女的女子再次出丑扭頭清美雙目儼如火山噴薄之間,露齒眩目微笑,“不好意思…”

  “我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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