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收看我們賽季最高檔節目女士們先生們,方程式大賽正如火如荼的進行,在這個賽季中,我們一次一次迎來令人感動的戰斗…無數老朋友躍然我們的眼底,無數新朋友又逐漸令我們耳熟能詳。近期有什么了不起的戰斗讓我們記憶猶新,是的,令人敬畏的是金港星的龍騎士戰隊對老牌強隊三林強力碾軋的震撼眼球,風騎士戰隊在狂風嶺星令人印象深刻的游擊,讓對手馬蘭戰隊被耍得團團轉,近乎憋屈的戰敗還有什么,是的,萊特戰隊對戰韋恩戰隊,網絡爭議人士“諾丁山勛爵”作為韋恩戰隊新人的崛起…是的,你們大概是猜到了我們今天會邀請的對象…讓我們邀請…諾丁山勛爵。”
電視光幕上,一個熱度極高的綜藝節目主持人伴隨著手一振,指向嘉賓入口。
演播室的現場嘉賓眾人,無論是不是電視臺專門請來的一幫臨時演員,此刻也忍不住驚異低呼得看向來賓通道。
然而在人們翹首以盼數秒,那里仍然沒有人行走而來,這時又聽到主持人令人想狠揍幾拳的嘿笑,“是諾丁山勛爵那一戰的首席解說員,馬特寧先生。”
觀眾席在極短暫的停頓后,爆發出嘩然熱烈的鼓掌。
伴隨著鼓掌,梳著大背頭的馬特寧,在絢爛的光影中,走進演播大廳,朝著四周揮手致意。觀眾席上被電視臺請來的臨時演員,極好的掩飾了一絲失望。來到人群演播廳中央的馬特寧,和主持人一握,然后被邀請坐下。
主持人嘿然沖電視解釋,“很抱歉,我們確實沒有邀請到那個新人機師,韋恩戰隊給出的理由是他正在受訓練沒有空閑出席電視節目,是的,我想我們大概可以體諒,無論電視面前,諾丁山勛爵你是否在看我們的節目,我只想說,好好干。我們可期待著你之后的優秀表現。那么,讓我們對親自解說那場戰斗的馬特寧先生,做一個采訪…馬特寧先生…”
“你好。你好…如果你們請我來是想問我對諾丁山勛爵的個人意見…”電視前的馬特寧撇嘴道,“是的,我討厭他,我非常討厭他。因為他淘汰了我支持的萊特戰隊,萊特老爺因為心絞痛住進了醫院,你們知道,他和我可是老相識…萊克星頓,如今也只能落寞的回到萊特郡,天吶,我真不忍心看他的背影…所以你要問我意見,我討厭諾丁山勛爵…”
“呵呵…馬特寧先生還真是愛憎分明啊…既然如此,讓我們談談別的。”
米蘭星有三顆圓月,倫巴第河畔的詩人們,曾經就著美酒對著三顆月亮,創作了無數千古流傳膾炙人口的詩歌。只是因為圓月的運行有一定的規律,有時南半球可以見到兩顆月亮,有時兩顆月亮的景象會在北半球出現。而如今在南半球可以一口氣看到三顆紅月的景象,大概也只有每年的夏季。
南半球的韋恩公司方程式基地,是一個由鋼鐵骨架構成的方程式機甲場。
僻靜的實訓基地,偌大的空曠場所,只有一道從頭頂大棚打下來的光柱,光柱映照一塊寬闊的亮圓形地帶,四周則是光線漸淡的暗影,工業范極濃的大棚鋼鐵立柱斜掛著電視光幕,播放著電視里的綜藝節目。
而那個電視里星區人們都在紛紛猜測身在何處的“諾丁山勛爵”,此時正孤身一人,位于這個韋恩公司的工廠。在這唯一的聚光燈下,頂著頭頂工業大棚外米蘭星南半球的三顆紅月,抬頭看著靜靜靠在前方機位上,修復進入最后階段的蓮花九號機甲。
旁邊鋼柱上的電視投影光幕上針對他的討論聲音混合著綜藝節目制造氛圍電子音聲響于這個僻靜的基地場區。
而他卻仿佛對電視上的各式評論并無太大興趣。只是眼前這臺帶著戰斗痕跡的葵黃色機甲,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破碎的裝甲板有些已經更換了,有的做了鈑金作業,稍微留下了磨損了漆面露出銀白色金屬底的痕路。
而這臺外表修長略妖的機甲,卻在此刻表現出了絕對的肅穆和蘊藏的無窮力量感。
站在機甲之下,戴著精致覆膜生物面具,已經化身另一個人的林海,卻于此刻從內心底生出些感觸。
這種內心的波伏完美的表現于他的生物覆膜面具上,竟讓他“大叔”的臉,凸顯了幾分滄桑,有種難明的氣質味道。
實訓基地控制室屏幕瑩光前一頭紅色卷發斜垂的林薇,看著光幕監控上機位面前的那個男人,沉默片刻,然后道,“開門。”
基地和控制大廳相連的卷門軋軋上移。
伴隨尖細鞋跟輕敲合金地面的響聲,一身紅裙的林薇,從門那頭走出,來到林海面前。
煞有介事看著林海片刻,而后上前與他并肩而立,都面朝蓮花九號機甲,不發一語。她還穿著今天出席一場發布會后來不及換下的斜遮至膝蓋處的小紅裙。不著長襪的雪白長腿帶著活潑和美好的氣息,令她宛如夜里孤絕開放的紅蓮。即便無人欣賞,也足以令夜光黯然失色。
此時任何男人,站在她的身旁,面對這樣的漂亮驕傲身姿,都應該是有些壓力和緊張的。林海瞇著眼,看著身旁穿著細高跟鞋的她。
很難想像在同等年齡的女子還在學院,或者剛離開象牙塔尚帶有少女溫婉美好氣息的時候,這個女孩已經負擔起了河畔星韋恩公司的很大一個擔子,挑起了大梁,在那些陰郁的貴族叔長間周旋,對外又在明謀暗算間家族生意的打拼,還承擔了方程式戰隊從腥風血雨夾縫中突圍的壓力。
她在星區民眾的口中被稱之為韋恩戰隊的“紅色之蓮”,多次因為那朵驚艷的面容,而讓人記憶猶新。
不知道這個星區有多少自詡夠格的人物,妄圖打動她的芳心。
而也不知道多少暗中針對林家恨不得林家倒塌下去的人,對她流露陰暗覬覦的心思。
現在韋恩公司頭上有個伯爵林威是星區議員,權威在此,很多方無法公然對家族動手。但好在林威身體并不好…加上韋恩企業內憂外患,如果遭遇重大打擊,林威倒了下去,那么沒有依靠的林薇,一定會因為昔曰高傲而后落魄的稀缺美色資源,成為多方爭奪的戰利品。
她并非不知道這些,但正是知道這些,她仍夷然無懼的立于這片星河的風暴中,面對那些朝她透射過來或貪婪或凌厲或狠辣或志在必得的目光,不表露出任何屬于女人的怯懦和軟弱…已經相當難能可貴。
這反倒讓林海對她有了些另外的感官和好感。至于那些他們私人間的不愉快,仿佛都淡去很多。
“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會在酒館…沒想到還有空來看你的機甲修復…剛才你一個人,在想什么?”
一個女人妄圖走進一個老男人的世界,永遠是危險的一件事。不知道從哪里突然想到了這樣的一句話,林薇面容微有不豫,微笑解釋,“我最見不得人孤獨。”
林海所扮的“威爾”似對她的這么一絲不自在毫無所覺,開口,“自古家園時代以來,人類好戰的本質,從來就未曾改變過。從最初的刀劍,到槍械,以至于如今的機甲。無論時代如何的更替變化,無論人類文明演變出來的制度到如今是如何的溫情脈脈,戰爭這個永恒的主題,從來就沒有消失,相反卻混合著各種暴力美學和戲劇藝術的加工,竟成為很多人眼里血腥而迷人的藝術。
林薇沒想到會從這個男人的口中聽到這么一番話,和她印象里粗獷輕佻的酒鬼形象形成一個反差,反倒有些隱隱的大氣度,下意識輕聲回應,“有句話曾經說過,人類生而就是野蠻而兇殘的生物…只是文明的演變進步,道德與法律的出現,將人類野蠻殘忍的本能,深鎖在了籠子里。傳說最早時候的棋,就是模擬的戰爭而后的很多運動,都是脫胎戰爭中來如今方程式比賽這樣的火熱,當然也是滿足了人類對戰斗的渴望。話說回來,物競天擇,從來就是如此。就像是我們,方程式大賽,對我們家族而言已經不能是單純的比賽了,還是生死存亡的關鍵。從民眾對戰斗的渴望中獲取榮耀和聲望,用以變成巨大的影響力改變家族的處境…說起來,我們都是這樣追求爭斗不斷斗爭悲哀的生物呢。”
“造物主將世間所有的罪惡陰險狡詐兇殘邪惡都封鎖進了一個叫做潘朵拉的女人掌握的魔盒之中,魔盒一旦開啟,人間將陷于群魔亂舞的災難和煉獄。這是古老的神話,”林海抬頭看著蓮花機甲,“在我看來,人心就是潘朵拉魔盒,單看方程式大賽的熱度就知道,這個魔盒是永遠無法關閉的…人們盡情在這里攫取自己的利益,膨脹自身的,發泄本能的殘忍…擴展出去,不光是方程式,整個人類社會…戰斗,都將永不止歇。”
“那么…你厭倦這種戰斗嗎?還是在三級方程式那種地方,每天的戰斗讓你很是疲憊了…所以有了逃離的準備?”林薇輕揚秀眉。她第一次生出想了解這是個什么樣男人的想法。三級方程式摸爬滾打?一個表面看上去兇悍,但實際厭倦征戰的老男人?
同時她內心還有一絲憂慮,威爾代表他們而戰,他若喪失了斗志,林家如何擺脫目前的危局?
“厭倦?”林海自嘲一笑,“厭倦是給那些生已無憂者準備的美好詞語,我想我還沒有厭倦的資格…當別人舉起了斧子將你砍倒,只怕連表達厭倦這種情緒,都是一種奢侈。而逃離?當你置身煉獄,你又逃往何處?當你連自由的呼吸都顯得艱難,那么喝下一碗苦汁,都會有蜜糖的甘甜。”
“相信嗎,曾經在最艱苦的曰子,我曾經喝自己過濾的有機機油補充生物蛋白才能生存下來那是絕對無味,絕對沖鼻,絕對悶頭的味道…相比起來,自己的尿或者野外生物的排泄物都仿佛是足以品味的紅酒。”
明明只是自嘲。但林海的人生經歷放在這一席話里,落于林薇眼底,卻仿佛有很大的沖擊。
一種這個三十六歲的男人,處處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豐富人生經歷,但分明和年齡不相符合的向上精神氣場。
這讓林薇心臟外堅韌的那層殼突然有了些松動,“你所經歷過的,有多苦才算苦?”
“有多苦才算苦?遍體鱗傷,衣不蔽體,風餐露宿,挨餓受凍?”林海苦澀著搖搖頭,“都比不過你對生活卑躬屈膝嘔心瀝血的付出,卻不給你任何希望。”
這就是一個外表再普通不過,但偏偏這張平凡面容下的那雙眼睛,會讓她突如其來紅了眼眶的男人。
靜靜以一個側微仰的姿態注視了他良久,興許她的艷麗從不曾在別人身上感受過什么是自慚形穢,所以林薇一點不知道自己這么長久以濕潤的漂亮眼瞳看著一個人會有什么殺傷力。
旋即她道,“你有沒有妻兒?”
面前的“威爾”分明愣了一下,林薇片刻明白過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那張從未因外人有過動容的清冷面容突然泛過一抹紅澤,解釋道,“打完了方程式,你會得到一大筆錢,還會有很大的聲望…應該不愁討不到老婆?”
微愣之后,林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威爾”身份和林薇之間因場對話,泛出一股異常的暖流,竟然和最先就打定主意和她保持距離的想法背道相馳,當下只好瞇眼粗魯道,“要找就找個你這樣的,有胸有腰,屁股還大,據說好生養?”
“你”林薇紅瞳微慍。
噗嗤!
不知道是不是蓮花九號的修復工作還沒有最后進入結尾,保持待機的通電線纜在持續運行下出現了短路。一道火花爆射而出。兩人都被嚇了一跳,趔趄之下雙雙撲倒在地。
隨后機位的自保護裝置啟動,切斷了機甲自檢的通電,整臺機體火花斂滅。
頭輕微磕地的林薇微支起身子,捋了捋紅發,只感覺身體有非常別扭的感覺。那張漂亮的眼睛微張,就突然睜圓。
撲倒在她身上的“威爾”,一只手撐地,另一只手的支撐位置,竟然放在了她的豐挺胸口。
等到反應過來之后,林海第一個念頭是要不要這么狗血?然后面對眼前近在咫尺林薇的那張慍色漸次提升的臉頰,他覺得似乎該說些好聽的安撫一下,于是順口咧嘴一笑,“還真是有胸有腰啊!”
僻靜的實訓丨基地,傳來這樣的清脆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