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隨著諸葛亮的話語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需要稍稍想想,就知道諸葛亮為什么這么說了。
天下最渴望讀書的是什么人?
世家?
不是,世家有著最優質的資源,讀書,對他們來說是一種習慣,一種素養但不會渴望。
百姓?
也不是,衣食足而知榮辱,在溫飽都沒有解決的情況下,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想讀書的事情?他們更關心的還是生計問題,讀書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很崇高的事情,但在沒有解決生計問題之前,他們不會往這方面考慮,所以普通百姓對于讀書同樣沒有太大的訴求,這天下,最渴望讀書的就是寒門。
他們知道讀書能給自己帶來什么好處,所以他們才是最渴望掌握知識的那一撥人,當然,寒門在這個時代和后世的寒門意義不同,多數寒門,更多的指的是那些富農或者家里有些錢糧,不必為生計擔憂,卻又夠不上世家豪門門檻的家庭,窮文富武那是在紙質書籍流通開之后,書籍不再昂貴才會有這樣的說法,在仍舊是以竹箋傳播文化的漢末時期,這個概念得反過來念。
寒門求學不易,受糾家白眼不說,還要屈尊降貴,為的就是能夠有個求學的機會,而且就算這樣,學成之后,大多數寒門士子也無法身居高位,上品無寒門雖然是后來有了九品中正制之后才有的話語,但若放在這個時代依舊管用,只是士卒門閥與寒門之間的界線并沒有那么明顯,寒門只要肯積累,三代之后,也有希望躋身世家豪門之列,但那是需要上百年的積累才有可能。
呂布將大量書籍運往關中,勢必造成大量寒門士子北上的情況發生,因為相比于社會階層已經固化的中原而言,在呂布那邊,出頭的機會顯然更多。
劉備默然不語,良久才看向一臉微笑的諸葛亮,澀聲道:“那備該當如何?”
“皇叔倒也不必太過悲觀。”諸葛亮大冬天的遺羽扇笑道:“呂布此法,固然會引天下寒門匯聚長安,卻也觸動了天下諸侯、世家的利益,亮以為,不出一年,群雄必聯手討之,呂布雖強,但戰線綿陽千里西起武關,東至渤海,若天下諸侯聯手討伐,呂布以一家之力,可能擋嘴下兵鋒?”
相比于昔日十八路諸侯討董,如今天下,能夠數得著的勢力無外乎曹操、孫權、劉表、劉璋、張魯以及遠在交州的士家,數量少了,但勢力卻一點不差,若這幾家諸侯能夠勠力同心,呂布就算再強,劉備也不認為他能力抗天下。
“只是如何說服諸侯聯手?”劉備目光一亮,詢問道。
“皇叔無須擔心,恐怕天下最想挫敗呂布的非是皇叔,而是曹操,此人乃亂世奸雄,也是呂布之外,最強諸侯,屆時若曹孟德派人前來游說荊襄,皇叔當力勸劉荊州答應聯盟之事。”諸葛亮微笑道:“只要劉荊州答應結盟,江東孫氏自然會加入,再以大義之名勸服益州劉璋,則關東之士,警于此,兵鋒所向,呂布又有何懼?”
至于漢中張魯以及交州士家諸葛亮沒提,若中原四大諸侯都同意,而張魯不肯答應,莫說其他,只要劉備與劉璋聯手,便可將張魯連根拔起,士家則太遠,而且道路難走,根本來不了,只要在聲勢上得到士家的支持就足夠了。
“聽先生一言,茅塞頓開。”劉備微微拱手道:“放今天下,漢室傾頹,奸臣竊國,備雖愚鈍,卻欲伸張大義于天下,苦無賢士相助,今日得聽先生高論,只恨未能早識先生,今厚顏請先生出山,盼能日夜聆聽先生教誨。”
諸葛亮輕茵扇,曳道:“皇叔有憂國憂民之心,亮好生敬佩,恨亮年幼才疏,恐難當大任。”
劉備曳道:“昔日有水鏡先生贊曰,臥龍鳳雛,得一可安天下,崔州平、石廣元石濤字皆言先生有定國安邦之才,匡扶宇內之能,此三人皆乃有德之士,豈會誆騙于我?望先生不棄鄙賤,曲賜教誨。”
諸葛亮沉默片刻后道:“自董卓亂朝以來,天下群雄并起,曹操勢不及袁紹,竟能克之,今呂布、曹操皆已成勢,急不可圖,江東孫氏,已歷三世,國險而民附,可以為援而不可圖也,益州險要,有山川之固,沃土千里,天府之國,高祖以此成就帝業,然劉璋暗弱,民殷國富而不知存恤,智謀之士思得明君,將軍本可圖之,然如今大勢,當先破呂布,益州暫不可圖,唯有荊州,東連吳會,西通巴蜀,北臨河洛,正用武之地也,皇叔可謀之以為根基,待群雄破呂布之日,再圖川蜀,西進關中,得得雍涼沃土,南結孫吳,共抗曹操,則大業可期。”
劉備聞言頗為心動,只是猶豫片刻之后,曳道:“荊州劉表,乃漢室宗親,更于備有知遇之恩,安忍奪其基業?”
如今劉備雄踞南陽,江夏兵馬也受他掌控,若真有心奪齲州,倒不是沒有這個本事,只是如果真奪了,此前多年積攢下來的仁義之名將蕩然無存。
諸葛亮羽扇輕姚道:“亮夜觀天象,荊州劉表,必不久于人事,皇叔可書信勸說公子劉琦眷趕回襄陽,劉表歸天之日,荊州必陷入動蕩,屆時皇叔可以勤王之名,支持公子劉琦,揮師襄陽,而后遣一善辯之士,上表朝廷,并愿意攻伐呂布,則曹操必不會詰難,屆時荊州自當歸皇叔。”
劉備點點頭,隨即面容一肅,向諸葛亮恭拜道:“備雖德薄名微,愿先生不棄鄙賤,出山相助,備當以師禮相待。”
諸葛亮曳笑道:“亮久樂耕鋤,不喜應世,不能奉命。”
劉備聞言,雙目一酸,兩行清淚不自覺的流下來,跪倒在地,澀聲道:“先生不出,漢室何哀?”
“這”諸葛亮看著劉備痛哭,心中微微一嘆,伸手扶起劉備道:“亮本疏懶之人,皇叔錯愛,三顧茅廬,今將軍既不相棄,愿效犬馬之勞,只是師禮卻萬萬不可。”
劉備聞言不禁大喜過望,連忙讓關張取出禮金,不等諸葛亮拒絕便勸道:“先生,此非聘禮,寥表寸心。”
諸葛亮見推脫不過,只得接受,次日一早,劉備才同關張一路與諸葛亮談古論今,返回南陽,與崔州平、石廣元等人見面,自是一番敘舊。
數日后,襄陽,刺史府。
開春以來,劉表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最近幾天,卻是連下地的時候都少了,荊襄政事,幾乎都由蒯氏兄弟主持。
“漢升將軍,昨日我已請張機前來問診,父親究竟是何病?”刺史府中,得了劉備授意,劉琦將江夏拖給陳到之后,便馬不停蹄的趕回襄陽,此刻快步與黃忠并行,一臉擔憂的看向身臥房的方向。
“唉”黃忠幽幽一嘆,曳道:“主公年事已高,張仲景言,生老怖,天道循環,主公大限已至。”
“這”劉琦聞言身子不由一顫,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兩人快步來到劉表莊園之外,正要進入,卻見從莊園內出來一隊將士,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大公子,黃老將軍,主公查日重,受不得打擾,若有要事,可通稟夫人。”為首一員將領向劉琦客氣道。
“荒唐,我乃長公子,難道連見父親一面都要經過外人不成?”劉琦怒道。
黃忠卻是眉頭一挑,厲聲道:“我乃刺史府護衛統領,爾等是何人?這里何時輪到你們看守?張濤何在?”
張濤,乃黃忠副將,平日里專門負責劉表身邊的護衛。
“從現在開始,刺史府護衛之職,由我等負責。”對面將領取出一面兵符交給黃忠道:“將軍另有重任,最近江東孫賊蠢蠢欲動,主公命將軍前往江陵,防備孫賊入侵!”
“我乃主公親衛,若有調令,當由主公親自任命,我要見主公!”黃忠冷哼一聲,一把推開對面將領,大步而入。
“老匹夫放肆!”對面將領被黃忠一把推的坐倒在地,面色被氣的通紅,憤然起身,一把拔出寶謹聲道:“再敢往前一步,休怪刀劍無情!”
四周迅速出來一隊隊兵馬,將兩人團團巍,一枚枚冰冷的箭簇將兩人鎖定,只要將領一聲令下,兩人恐怕立時便是萬箭穿心的下場。
“你”黃忠橫身護在劉琦身前,怒視對方道:“你想造反?竟敢威脅公子性命?”
“軍令如山,還望大公子莫要讓末將難做。”將領眼中閃過一抹殺機,森然道。
“黃黃將軍,怎么辦?”劉琦戰戰兢兢的拉著黃忠的袖子道。
“公子放心,只要老將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黃忠一把摘下肩上的強弓,森冷的目光看著對方,護著劉琦緩緩后退。
“老匹夫!”看著黃忠護著劉琦離開,那將領卻是微微松了口氣,剛才本有心趁機發難,但黃忠那一對虎目看過來,卻讓他遍體生寒,一時間,竟不敢妄動,直到黃忠護著劉琦退走,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嘴中狠狠地罵了一聲,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他必須將劉琦的事情告訴蔡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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