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怒氣沖沖的回到營中,蔡瑁卻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劉備道:“翼德將軍勇猛可嘉,只是如今乃是攻城拔寨,而非陣前斗狠,翼德將軍有些操之過急了。”
言下之意,你這兄弟腦子里缺弦,徒呈勇力而已。
這話說的也確實不錯,蔡瑁統領荊州水軍多年,雖然演義中歷史上都沒怎么贊揚其能力,但有時候,看一個人的本事如何,不是看歷史評價如何,而是要看他的對手,蔡瑁的對手是什么人?
孫策、周瑜,江東一群猛將,但卻始終沒能攻下荊州,足以說明蔡瑁絕非草包,如今攻打虎牢關,己方八萬大軍,守城軍隊卻不過五千,如果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將領跑去挑戰還可能將對方的武將給引出來,你張飛那么大名氣,跟呂布都能硬杠,就算對面是個草包,也不可能跑出來送死啊,況且呂布派來鎮守虎牢關的人,怎么可能是草包?
張飛本來被徐盛一通亂射,心情就不怎么樣,此刻聽蔡瑁奚落,哪里能忍,剛想站起來,卻被劉備一把按住,微微搖搖頭,示意張飛莫要沖動,他們此來,名義上劉備是蔡瑁的副將,但實際上劉備很清楚,他是來分權的。
蔡家在荊州始終占據著大半兵權,劉表怎可能甘心,這次出兵河洛,是蔡瑁提出來的,而且呂布在冀州的做法,也確實威脅到整個世家圈子的根基,出兵就是順應大義,這比當年董卓之害更加嚴重,因此,劉表很痛快的跟手下一干世家達成了一致的意見,這也是荊州這些年來第一次對外用兵,不過軍隊嗎,自然不可能讓蔡瑁一人掌控,而且荊州沒有足夠撐得住場面的猛將,因此,勇武過人的劉備三兄弟被派來輔佐蔡瑁,名為輔佐,其實也是為了分奪蔡瑁的軍權。
這一點,蔡瑁本身自然也很清楚,因此對于劉備三兄弟一直處于戒備狀態,名為副將,實際上手中根本沒有多少兵馬。
劉備身邊,一名青年文士向張飛隱晦的搖了搖頭,蔡瑁右側下手,蒯越微笑著圓場道:“說到底,翼德將軍也是想要出力,不過今日我觀虎牢關上,守備森嚴,那守將徐盛也是一位知兵之人,隨呂布南征北戰數年,精熟兵法,身經百戰,想要強攻虎牢,難!”
蔡瑁聞言苦笑道:“異度所言我何嘗不知?只是不破虎牢,如何攻占洛陽?更遑論將呂布趕回關中。”
無論河洛還是鄴城、廣平,對呂布來說都非常重要,那里是呂布向外吸收人口的港口,一旦被趕回關中、并州,有關卡封鎖,呂布想要對中原之地吸收人口就困難了十倍不止。
戰爭年代,拼軍力、拼后勤,但說到底,拼的還是人口,呂布如今所占地域雖廣,但無論雍涼還是并州乃至西域、河套,都是地廣人稀,人丁稀薄之所,諸侯可以容忍,但呂布一旦將腳步邁出這個圈子,可就不同了。
現在可是戰爭年代,流民遍地,這些流民,不少諸侯感覺是個累贅,負擔,但卻絕不能給呂布,如果人口這塊短板被呂布給補上了,那放眼天下,還有誰能擋住呂布的兵鋒?
所以,無論曹操、袁尚還是劉表,最大的目標,就是將呂布給攆回去,在關中之地折騰,沒有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呂布不可能成事,但若把這頭猛虎給放出來,那對天下世家來說,可就是災難,尤其是河洛之地,四通八達,就算諸侯有心阻攔,也攔不住流民過境。
“都督似乎忘了,要入河洛,可不止虎牢這一條路。”蒯越微笑著搖頭道。
“異度是說…孟津?”蔡瑁皺眉道:“只是孟津如今是孟德公所轄之地,我等要過孟津,那曹仁將軍未必會放心。”
“都督此言差矣。”蒯越微笑道:“下官可以保證,若我軍入境,曹仁不但不會阻攔,反而會出城相迎。”
“這是為何?”蔡瑁愕然,雙方雖然眼下是盟友,但這年代,盟友真不怎么可靠。
“此戰,曹公可要比我們更加重視,若我軍敗,還可退回荊襄之地,尚有轉圜的余地,但曹操若敗,他將要面對的,就是更加強悍的呂布,這種時候,他不可能將矛頭對準盟友,做出這種自毀城墻之事,甚至為了安撫我軍全力出戰,就算讓出孟津也未必不可能。”蒯越微笑道。
“還是異度看的真切。”蔡瑁笑道:“如此,就請異度書信曹仁將軍,我們繞過虎牢關,自孟津寇邊,直擊洛陽!”
“善。”蒯越微笑道:“不過虎牢關也需有人牽制。”
“唔”蔡瑁聞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心中一動,突然看向一旁端坐不語的劉備,微笑道:“玄德公?”
“都督有何吩咐?”劉備睜開眼,看向蔡瑁。
“我大軍走孟津入洛陽,但虎牢關卻也不可置之不理,想請玄德公領三千兵馬在此坐鎮,無需攻城,只需讓徐盛部隊不敢輕易離去便可。”蔡瑁笑瞇瞇的說道。
張飛不滿道:“三千?那虎牢關的守軍都不止這個數,你這廝…”
“翼德!”劉備看了張飛一眼,隨后深深地望向蔡瑁,微微頷首道:“謹遵都督之命。”
蔡瑁有些得意的一笑,一下子把劉備這個皮球給踢走,也不必再擔心劉備跟他搶兵權,當下意氣奮發道:“讓三軍兒郎整軍備戰,只待曹軍那邊有了回信,便拔營前往孟津。”
帳中一干荊襄武將連忙起身領命。
軍議結束之后,張飛怒氣沖沖的跟著劉備回到己方大帳之中,看向劉備不滿道:“大哥,那蔡瑁欺人太甚,這擺明了把我們踢開,不給我們立功的機會,你攔著我做甚?”
劉備看著張飛氣急敗壞的樣子,微微搖了搖頭,看向身邊的青年,示意他來解釋,青年微微一笑,向張飛抱拳道:“三將軍暫息雷霆之怒,主公是被景升公派來分蔡瑁兵權,蔡瑁自然不愿,排擠主公,也在情理之中,無需動怒,何況我們如今不是已有三千人馬了嗎?”
聽著是不錯,但蔡瑁手下可是八萬荊州軍吶,三千人馬算什么?
“況且蔡瑁此去,必敗!屆時才是我們奪權之機。”青年微笑道。
“哦?”劉備訝異的看向青年:“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青年微笑道:“蔡瑁雖然統帥荊襄兵馬多年,幾度力抗江東,的確頗有韜略,但蔡瑁所擅者,水戰爾,陸戰并非其所長,而洛陽之中,不說那高順如何厲害,單說魏延也有名將之資,曾在霸下以少勝多,擊敗曹軍,力斬大將曹彭,虎牢關中,更是擊退曹仁,此人無論勇武還是用兵,都堪稱上將之資。”
關羽聞言,丹鳳眼一瞇,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顯然并不滿意這位軍師對魏延的評價,冷哼一聲道:“先生未免太過看得起他了。”
青年也自然知道關羽的脾氣,搖頭笑道:“但至少,蔡瑁未必是魏延的對手,更遑論高順,呂布雖然可惡,但其治兵選將之能,天下少有與其相抗者。”
劉備三兄弟聞言默然,不管人品怎樣,但他們是跟呂布接觸最多的,很清楚呂布的能耐,選將不提,但用兵之上,若非當初陳登父子,曹操未必能那么順利拿下徐州,濮陽的時候,曹操可是差點被呂布給滅了。
“伯達先生,那我們現在該如何?”劉備看向青年問道。
“既然蔡瑁讓主公在此牽制徐盛,主公正好在此地休養生息,訓練兵馬,待蔡瑁兵敗之時,自然會來請主公出戰,只要能勝得一戰,便可奪得一部分軍權,立穩腳跟,再徐圖洛陽,一步步將其兵權蠶食,以關張還有叔至三位將軍之能,這點不難做到。”青年微笑道。
“那得等多久?”張飛不滿的看著青年。
“短則三五日,長也不出一月。”青年微笑道。
“嗯,那就等他一個月,等我們攻下洛陽,再好好收拾徐盛那廝!”張飛恨恨的揮了揮拳頭,心中對于徐盛這一箭之仇算是記下了。
另一邊,蔡瑁的帥帳之中,蒯越皺眉看向蔡瑁道:“德珪只給劉備三千兵馬,如何牽制虎牢之兵,據我觀察,那虎牢關兵力恐怕不在五千之下。”
“那又如何?”蔡瑁攥著就被,冷笑道:“只是牽制,又未讓他們去攻城,三千兵馬,足夠了,若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我正好以此為由,撤了他軍職。”
“唉!”蒯越聞言,看了蔡瑁一眼,不再勸解。
呂布聲勢日盛,但諸侯內部卻是勾心斗角,長此以往,如何能破呂布帳下那些群狼?想到此處,不由得讓蒯越想起昔日群雄討董的戲碼,當時諸侯雖多,但卻各懷心思,最終與其說是諸侯趕走了董卓,倒不如說是董卓放棄了洛陽,否則的話,那一仗誰勝誰負,真的很難說清,眼下的形勢與當初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