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還是第一次充當說客這樣的角色,以前,因為呂布帳下,名將輩出的緣故,雖然算是呂布身邊的老人了,但卻很少有獨當一面的機會,心里未必沒有一些不快,只是管亥為人很知足,呂布在穩定之后,對這些老人也相當照顧,這份不快,并沒有向不滿去轉化,只是內心中,總有種想要建功立業的念頭在里面。
他已經不再年輕,兒子也快要成年了,他其實不想繼續讓兒子走上武將這條路,他希望能夠給兒子拼搏出一個出身來。
只是當賈詡將命令給他的時候,管亥在那一刻,才重新感覺到那份身負重任的壓力,就如同當年三十萬青州黃巾的生計一下子壓在他身上的時候那樣,很重,但骨子里那份熱血也沸騰起來。
張燕,算起來跟他也算是張角的同輩弟子,而且賈詡的話也說得很明白,張燕身系黑山數十萬民生,跟袁紹斗、跟呂布也斗過,這么多年下來,雖然不景氣,但也撐下來了,不算諸侯,卻也跟諸侯沒什么兩樣了,這樣的人,別說昔日兩人沒什么情分,就算有,也不會因為這兩個字,就草草的將幾十萬黑山百姓的前程都搭進去,如果能說服他來投,也就罷了,如果無法說服,那就留在黑山,盡量不要讓張燕倒向其他諸侯,等待這邊的消息,如果事不可違的話,就先回來。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什么是事不可違?管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他只知道,這次對于自己來說,是一個機會,只要成功了,能為主公帶回來幾十萬百姓,封妻蔭子,他管亥這輩子,也就不算白活了。
管亥走的很干脆,在向賈詡辭行之后,便單人獨騎,離開了美稷,除了賈詡和馬超幾名核心人物,沒人知道管亥的離開。
日漸西斜的時候,鮮卑王帳的一處懸崖邊,呂布就這么雙腳懸空,出神的俯視著視線之內的景色,在這里,整個王庭盡入眼底。
作為鮮卑王庭,更久以前,曾經做過匈奴的王庭,地勢自是極為險要,易守難攻。
不像漢人王朝建立的都城,要考慮的東西很多,交通、周邊環境甚至風水,至少漢朝的都城,哪怕是諸侯國的都城,都不會選在山里面建造,但草原上的人不同,對他們來講,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王所在的地方,一定是最安全的。
作為有著后世靈魂的人,呂布看這些問題自然不會以一句蠻夷之邦來概括,這是兩種不同社會形態所造成的必然因素。
仍然停留在部落、奴隸時代的游牧民族,骨子里最缺乏的,其實就是安全感,他們要與天斗、與地斗,還要與兇猛的野獸搏斗,他們考慮的第一要素,就是生存。
而大漢朝的社會形態已經從奴隸時代進化到封建時代,房屋、城郭、各種工具的出現,生存的問題已經不再是第一要素,在物質生活不再成為頭等大事的情況下,統治者自然會去追求一些在生存基礎之上的東西,比如繁榮。
安逸和權力,才是人類內斗的根本原因,在呂布看來,鮮卑或者說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正在向這方面進化,可惜,生存的條件再加上大漢在文化上的限制,使得草原在四百年之后,依舊處在半封建的邊緣。
這些晦澀的問題也只有在極度無聊的時候,呂布才會無聊的去思考,他要考慮的是怎么消滅先輩的有生力量,而不是在這里考慮整個草原的社會形態,之所以現在這么有空在這里閑晃,那是因為,他被閑置了。
雖然預測過在經歷乞伏部落的事情之后,作為鮮卑名義上的單于,肯定會生出一些忌憚之心,但呂布沒想到,在鮮卑王庭威信江河日下,各部心思各異的情況下,得到一員大將之后,作為統治者的魁頭,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如何來利用自己穩固他的權勢,反而是擔心自己奪走他的地位,而處處提防。
如果鮮卑的高層都是這樣,那就好了。
呂布無奈的嘆了口氣,可惜這個想法終究是個美好的愿望,事實卻恰恰相反,除了魁頭這位名義上的鮮卑統治者之外,整個草原各部首領,都有著極強的侵略性和野心。
“主公,今天那鮮卑單于又找我們去喝酒了。”句突悶悶不樂的來到呂布身后,苦笑道,這么明顯的離間計,就算是他這個粗人都看得出來。
“他生錯了地方,如果在中原,或許能夠當個小諸侯。”呂布仰了仰身體,冷笑道。
“主公,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句突苦笑道:“這魁頭,怎么看,都不像是個成大事的人。”
“我們可不是來選明主的。”呂布翻了個白眼,冷笑道:“恰恰相反,正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才使得偌大匈奴王庭,除了步度根之外,竟無一可用之將!很快,他就會用得到我了。”
“啊?”句突茫然看向呂布,不解的道。
“雖然魁頭不用鐵木真,但在整個草原上的人眼中,鐵木真卻投了王庭,這樣一員猛將在這里,不說西部鮮卑,就算是王庭麾下那些懷有不臣之心的部落,也會不安,再加上西部鮮卑的挑撥,用不了多久,這些部落自己就會聯手對抗王庭。”
呂布扭頭看向句突道:“你們兩個可別犯渾,最近但有戰事,都給我躲得遠遠兒的,讓步度根去打,有他在王庭,對我日后掌權,終究是個障礙。”
“主公放心,句突謹記!”句突躬身道。
“走吧,雖說沒權,但這魁頭待我還是不錯,好酒好肉供著,還有美女伺候著,就當忙里偷閑了。”呂布從斷崖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低頭俯視著斷崖下的鮮卑王庭,眼中閃過一抹灼熱,衛青、霍去病那樣的功績,他呂布一樣能夠拿下,終有一天,他要將鮮卑再次趕回漠北,不敢南顧。
兩人一前一后,到太陽快要完全落山的時候,才回到了王庭,王帳之中,魁頭正在跟幾名王庭主將商議什么,呂布,自然再一次被魁頭排斥出來了,對此,呂布也不意外,總有他求自己的時候。
“咦?”正準備回自己帳篷的呂布突然停下來,目光落在迎面而來的一名女子身上。
那是一名很美的女人,輕紗遮面,本是看不出樣貌的,但裸露出來的部分卻已經足矣讓任何男人忍不住想要去探索那輕紗下面的部分,雖未一睹全貌,卻更給人一種想要一探究竟的沖動,別有一分韻味,有草原女人的颯爽,卻也有幾分草原女人所沒有的貴氣,一雙眸子并非東方人的黑瞳,如同藍色鉆石一般,清澈中,帶著一股——野心的味道,見呂布看來,微微向呂布頷首后,便繞行而過。
“這個女人是誰?沒見過?”呂布扭頭看向句突,剛才那短暫的目光交流,讓呂布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名叫野心的東西,這在草原女人身上,幾乎不可能出現的目光。
“是魁頭的王妃,聽說是貴霜國的公主,和親過來的。”句突說道。
“是嗎?”呂布舔了舔干燥的舌頭:“有點兒味道。”
“主公,要不要我今夜,將這女人給綁來?”句突嘿笑道,雖然是鮮卑王庭,但在呂布身邊跟的久了,膽子肥了不少。
“我有種感覺,這次見面,并非偶然。”看了一眼女人離開的方向,剛才那短暫的目光交流,讓呂布感覺到這個女人有些不簡單,簡單的女人也不會有那種目光。
“呃?”句突茫然的看著呂布,不理解這跟他說的有什么關系。
“還會見面的,無需強來,對女人,要學會溫柔。”呂布搖了搖頭,解釋是多余的,難得遇到這種心機深沉的女人,他倒是不介意跟對方玩兒一玩兒。
“哦”句突點點頭,跟著呂布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與此同時,魁頭的王帳之中,步度根和幾名鮮卑頭領眉頭深鎖,就如同呂布所預料的那樣一樣,隨著鐵木真這個以五百人生生滅掉了一個大部落的傳奇名將加入鮮卑王庭,在為鮮卑王庭帶來莫大聲望的同時,也讓鮮卑王庭下面那些部落產生了危機感。
就在昨天,拓跋部落的拓跋吉粉悍然消滅了一個依附于王庭的部落,雖然只是一個小部落,但拓跋吉粉卻已經放出話來,三天之內,他要將三個對拓跋部落無禮的部落從王庭的版圖上抹去,而這三個部落,無一例外,都是依附于鮮卑王庭的。
這是挑釁,直接消滅也就罷了,這樣放出話來威脅,如果鮮卑王庭沒有任何表示的話,那鮮卑王庭的威信就會一落千丈,那些依附于王庭的部落恐怕也會紛紛脫離王庭,對于眼下本就威信不足的王庭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
“大哥,不能再猶豫了,這一仗,必須打,否則那些依附于我們的部落,會寒心的!”步度根沉聲道。
“只是…”魁頭有些猶豫道:“拓跋吉粉也是我的部下,我們可以派人調和。”
“調和不了的,他已經殺了我們的使者,還怎么調和,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如果我們有半分示弱,那到時候,就不只是拓跋吉粉,包括慕容、柯罪還有柯比能,都會跳出來!”步度根焦急的搖頭道。
“那…誰來帶兵?”魁頭看著步度根,以及麾下一眾頭領,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