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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血戰津門(三)

  烏云遮蓋了天際,太陽的光輝被無盡的云團遮蔽,白日如同黑夜,陣陣陰風呼嘯,將死亡與絕望的氣息彌漫開去。煙柱隨著火焰升起,到處都是嘶喊聲、慘叫聲。沉重的木門被無情的撞開,成群的鐵勒士兵,如同脫籠的野獸,肆無忌憚,橫沖直撞。

  同屬帝制國家,鐵勒這個北方強鄰與金國在某些方面很像,比如在苛待士兵上,雙方主官可說難分上下,這些被本國軍官稱為灰色牲口的士兵,不管是軍餉還是后勤補給上,都嚴格參照牲口的標準。在其長官心中,將這些人看做士兵,不如說看做兩腳類人生物,更恰如其分。

  于是,這樣的部隊,當成功的實現戰略目的,攻入村鎮之后,會恪盡職守的扮演好牲口這一角色,將所有能搶的東西席卷一空,將所有遇到的女人盡數間污后殺死。

  飛虎團事變中,于鐵勒并沒有直接的損害,但是當戰事一開,鐵勒派出的部隊,卻是最多的一個。其進入津門的部隊八千人,僅次于扶桑廣島師團的一萬人馬,而在關外,他們動用的兵力卻超過了十五萬。

  進入津門的鐵勒士兵,與他們關外的戰友一樣,對于金國的一切都表現出了極大興趣,從人頭到女人再到金銀,一樣不落。這座鹽商的別墅,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富翁的住宅,這些鐵勒士兵知道,這樣的院子里,往往有更多的錢和更漂亮的女人。

  他們撞開大門之后的心情,一如那些冒險故事中,進入寶庫的主人公,眼前仿佛出現的是美麗的仙女,和堆積如山的財寶。但事實上,他們眼前出現的,只有十幾個大紅衣裙,手提刀劍的女子。這些人,他們已經打過很多次交道,知道其有個共同名字“紅燈照”。

  洋兵端起了槍,但是紅燈照竟然也有數支槍,洋兵一進來,就先行開槍射擊。她們射擊的水平不高,一排槍響過去,只有兩個鐵勒兵倒下。

  但是其他的鐵勒兵也放棄了射擊,改為舉起刺刀沖上去,因為他們發現,這些女人足夠年輕,也足夠漂亮,如果用槍把她們打死,這是一種極大的浪費。他們應該考慮用另一種槍,以其他的方式殺死她們。

  姑娘們倉促的丟下槍,舉起了兵器,姜鳳芝手中的左輪接連扣動扳機,心里數著數“一、二、三、四…”她不敢把子彈都打光,必須留一發子彈給自己。與這些女人不同,她身上穿的是一身白,頭上纏著白布,這是掛孝,替自己的父親掛孝。

  姜不倒是在攻打紫竹林那一戰里死的,他最終沒有聽從趙冠侯的意見,還是參與了對租界的戰斗。至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一雪前恥,揚眉吐氣的機會。洋人欺中華太甚,是該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知道中國百姓不好惹的時候了。

  按照曹福田的計劃,金國官府購買了上百頭牛,頭上插著尖刀,尾巴上栓上鞭炮,以狂牛沖陣,效法上古先賢火牛陣之法。但是事實上,先賢在記錄中,肯定遺漏了一些什么,一部分牛發瘋以后并不是向前,而是沒有意義的亂跑,反倒是讓飛虎團受了一些損失。

  隨后的進攻,就更是一場悲劇。火牛雖然有效的踏響了一部分地雷,但是形成的戰場寬度不夠。飛虎團并沒有經過嚴格的隊列訓練,大家盲目的沖進去,還是有不少人踩響了地雷。

  他們一度殺入了租界,一度距離勝利只一步之謠,靠著兵力優勢,他們甚至將八卦旗,插到了洋人的樓上。可他們的成就,也僅止于此。洋人密集的槍彈炮彈,租界里大批的僑民以及逃入租界避難的華人教民,利用洋行的武器進行了武裝,然后開始了反擊。炮彈如同雨點般落在飛虎團的隊伍里,正如張德成曾經說過的,整個津門要地,都在洋人炮火射擊范圍內。

  不管是飛虎團的大陣,還是馬玉侖精心布置的炮壘,都在炮火中被無情摧毀。隨后就是密集的槍彈,以及洋兵的白刃沖鋒。八卦旗倒下了,飛虎團的頭領,張德成、曹福田兩人下落不明,林黑姑被擒,整個津門的飛虎團,到此時基本已經算是進入群龍無首的境地,幾乎在洋人的反擊下全軍覆沒。

  姜不倒是在這個時候舉起了大旗,以首領身份出現,整頓殘兵,帶著剩余的拳民撤退出戰區。如果沒有他的出現,津門的飛虎團,多半會被徹底摧毀。但是姜不倒雖然拯救了飛虎團,卻沒能拯救自己。由于擔任殿后任務,其與十幾名弟子陷入洋兵包圍之中,最后姜鳳芝與丁劍鳴舍命救出來的,只是他被刺刀捅的不成樣子的尸體。

  姜鳳芝幾乎是在父親死去的夜晚,飛速的成長起來,聯絡了劉二姑、董三姑兩個首領,將紅燈照集合起來,向她們宣布一個命令,就地解散,各回各家。

  她已經看的出來,一切都完了,靠著血肉之軀,和那根本不靈的仙術,不可能抵擋洋人的槍彈。而朝廷對她們已經不再友善,不知道什么時候,屠刀就會落在自己頭上,這個時候,能走幾個是幾個。

  大多數女子都在哭,她們不愿意離開,至少有這個組織,她們可以不用看丈夫的眼色,不用去從事家務勞動,不用干活就有飯吃。但是最終她們還是走了,男人都敗了,她們留下,也不會有好結果。

  可是依舊有一些人留下,她們的父兄或死于洋人之手,或死于教民之手,她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活下去,只想著盡可能多殺一些洋人。今天留在這里的,差不多就是紅燈照在津門最后的一些鐵桿成員,她們拼盡力量,只為了證明,自己并不比男人差勁。

  這些人接受過武術訓練,但在身高體健的洋兵面前,這些訓練的意義并不明顯。鐵勒人本就重視白刃格斗,軍中有“刺刀是好漢,子彈是笨蛋”這樣的諺語,臨陣時經常主動發起白刃沖鋒,刺刀見紅,白兵交接,算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即使為了活捉,他們并沒有選擇開槍,但是身體和力氣上的巨大優勢,讓這些女兵從一開始就沒有取勝的希望。姜鳳芝的彈弓只發射了兩發,一名鐵勒兵就已經撲了上來,以熊抱的姿勢抱向了她,姜鳳芝丟了彈弓,以更快的速度回抱。

  仿佛是情侶之間的親近,她的胳膊抱住了這名鐵勒士兵的脖子,在那一瞬間,她甚至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濃重的體臭。就在這同時,她的膝蓋已經抬起,與對方的要害做了一次最為親密的接觸。

  一聲慘呼中,這名高大如熊的男子,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抓向姜鳳芝的手被她利索的叼住手指,隨后就是一個反關節。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起,這名洋兵慘叫中被踢翻在地。可就在這轉瞬間。已經有三名女兵被刺刀刺翻在地。另有一名女兵別緊緊的壓在地上,那名洋兵已經扔下了槍,伸手去解她的腰帶。

  “混蛋!”一聲怒斥聲中,姜鳳芝如同一只白蝴蝶沖到這名洋兵身前,一拳砸向他的太陽穴。這名鐵勒士兵的反應很快,立起胳膊招架,姜鳳芝這一擊如同擊中鐵板,竟是震的臂膀酸痛。

  鐵勒兵看著她,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高喊著哈了少,離開那個被撲倒的女兵,朝著姜鳳芝撲來。他的力氣大,出手速度也快,雖然未曾學過金國的武藝,可是一樣是在尸山血海中走出的男兒,自有與虎熊搏斗的技能,論起實戰效果,并不見得遜色。

  姜鳳芝的出手極快,拳掌肘擊,一路小連拳使的如同擂鼓,最后更想用一記摔法,把對方扔出去。不想那大漢身上仿佛是鐵鑄的,她的拳腳落在對方身上,如同是在練功時打墻。而就在她剛剛將要將對方摔出去時,卻被這大漢用力的抓住了她的肩膀。

  這個男人顯然也是摔跤高手,十指抓下如同鐵鉤,姜鳳芝只覺得臂膀發麻,力氣使不出,緊接著就被對方猛的舉起來,向著院落旁的一棵大樹的樹干丟去。

  人重重的撞在樹上,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腰要斷了,眼前金星亂冒,胃里劇烈的翻騰,幾乎把胃液都吐出來。她想摸出手槍,給自己或是給對方一槍,但是手卻連拿槍的力氣都沒有。

  堂屋里起了火,火燒的很快,烈焰熊熊升起,但是對于鐵勒士兵來說,這影響不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或者說,即使不失火,他們也會選擇放火,對于這一切沒人在意。

  那名大漢怪笑著朝她撲來,仿佛一只巨熊,在撲向自己的獵物。可就在此時,那間起火的堂屋里,一道人影猛的竄了出來,合身抱住了這名鐵勒兵。那個人身上纏著紗布,顯然受了傷,而且傷的不輕。如果公平相斗,多半不是這名鐵勒大漢的對手。可是他來的突然,鐵勒兵毫無防范,被他一下子撲倒在地,兩人滾成了一團。

  姜鳳芝自然知道出來的是誰,是自己把他從戰場上揀回來,放到這里養傷。兩人昔日的糾葛不提,畢竟他是在打洋人時受的傷,如果不是為了救回姜不倒的尸體,也不會傷上加傷,自己有義務照顧他。她也知道,丁劍鳴傷的有多重,以他的狀態,怎么可能敵的住這名鐵勒大漢?

  她掙扎著摸出了手槍,站起身,向那邊走過去,可是兩人滾成一團,她連開槍都費力。

  鐵勒大漢一聲怪叫,卻是丁劍鳴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用力將半只耳朵扯下來。他如同一只發瘋的惡狼,一邊用雙手緊抵住對手的脖子,一邊在對方身上嘶咬,兩人翻滾著,周旋著,竟是一路向那著火的堂屋滾過去。

  姜鳳芝尖叫一聲“不!”

  丁劍鳴只留下了一句話“夠本了!”死死的壓住那名鐵勒兵,不使對方逃離,兩人一同滾入堂屋之中,片刻之后,房子便倒塌了,將兩人全都埋在了火場里。

  一瞬間,姜鳳芝只覺得心里一空,又一個在生命里對她極為重要的人,離她而去了。雖然在這之前,兩人的關系一度瀕臨破裂,可是在洋兵壓境的這段時間里,由于共同巡城,布防,一起商議著如何與洋鬼子拼命,兩人的心又重新拉近了。尤其是當丁劍鳴渾身是血的,將姜不倒的尸體背出來時,姜鳳芝的心曾經動搖過,自己是否應該重新考慮自己的選擇,畢竟只有以身相許,才能報答師兄的恩情。

  可是現在,這個人也離自己而去了,麻煩沒有了,可是她半點也感覺不到歡樂。她四下茫然的尋找著,很快,就揀起了一支被鐵勒人扔在一旁的步槍,槍上連著刺刀,她就那么舉著刺刀向著剩余的洋人沖過去。

  剩余的鐵勒兵也被這種同歸于盡的方式震驚了,他們發現,這些女人并不容易抓,即使抓住,也不會就范,她們會用盡一切方法在男人身上制造傷痕,甚至尋求同歸于盡的機會。

  格斗中的花俏招數已經沒了意義,大家全變成一記對一記的死拼,刺、磕,砸、挑,所有人的招數都簡單迅速,能擋的住就擋下還擊,擋不住就會被刺穿。

  姜鳳芝竟是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一聲聲怒喝中,將一名又一名高大的鐵勒漢子刺穿。最后一名鐵勒兵,被兩名紅燈照頂到了墻邊,一人抓住一只手,向兩邊用力一扯,隨后姜鳳芝舉著刺刀沖過去,用盡全部力氣,將他釘在了墻上。

  隨著刺刀釘進去,姜鳳芝最后的力氣也耗盡了,她只有扶著墻,才能站住。回頭四望,紅燈照的姐妹,只剩八人,幾乎人人帶傷,衣服上也多有撕扯痕跡。她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但語氣依舊堅定“姐妹們,怕不怕?”

  “不怕!”

  “那就拿家伙!”

  可是還不等她們拿起鐵勒人遺留的武器,房門外,一隊頭纏包布的天竺錫克步兵出現,這些人似乎也是想來發筆財的,但是接下來就看到了一地鐵勒人的尸體以及那幾名紅燈照。這些士兵的速度很快,幾乎在眨眼之間,就舉起了槍,不等姜鳳芝帶人沖鋒,槍聲就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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