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心,是人類進步的源泉。
謝老板雖然只有小學文化,但教育水平從來都不會是衡量一個人智商與個性的標尺。
他跟常在一起喝酒的電工老宋學過幾手簡單的電路知識,就在下午的時候,以他的經驗來判斷,這件倉庫的整體電路系統恐怕帶需要經過一番大修,至少也是幾十個工時的大任務。
這得顧上兩三個可靠的工人,花費一大筆錢。
謝寬才不會這樣蠢笨,去自掏腰包討別人的歡心。
倉庫四周很安靜,在明晃晃的工業燈光下,遠處雜草灌木顯得越發幽深不可見,唯有小蟲此起彼伏的刺耳鳴叫。現在八月下旬已過立秋,前兩天又下過幾場雨,在這晚上八點鐘的時候,這種陰暗偏僻的地方任是壯漢都會感覺到一股涼冷。
謝寬將皮帶從腰上抽出來,拿在手心里。心頭那股欣喜勁被眼前的詭異情況消去了大半。
但他也不會向鬼怪方面去聯想。唯物主義的物質社會,人才是比鬼更可怕的存在。
溫謙亦告訴他晚上八點提錢到這里簽合同。
起初謝寬只是認為古怪,內心倒沒有繼續深究原因。現在看來,這不僅僅古怪,更有些蹊蹺。哪個人喜歡在三更半夜的郊區野外談買賣的?
不會是…殺人越貨吧?
謝寬心中一凜,隨后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真是太久沒經歷過危險,整個人都變得膽小了。
經過這樣一打岔,他反而淡定了些,對著倉庫大門高喊道:“溫老弟你在里面嗎?”
沒人回答。
但倉庫里這燈火通明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告訴他有人在里面。
謝寬站在原地掏出手機,給溫謙亦留下的電話號碼打去一個電話,剛按下撥號按鈕沒一會。
“鈴——”
單調的手機鈴聲從倉庫深處傳來,聲音非常微小,如果不是環境太安靜的緣故,根本就聽不到。
謝老板提了提肚子,犯嘀咕說:“這啥意思?在里面搗鼓什么呢,怎么不接電話?”
既然確認人在倉庫里,他跨著大步,一顫一顫地走向了倉庫的工業平移門。大門留了一個小縫隙,縫隙大約十幾厘米寬,足夠他觀察到里面的情景。
他先是看到了堆放在門口的幾個大紙盒箱子,在藍白色燈光照耀下,勉強能看清箱子上的文字。
八一牌壓縮干糧。
康師傅礦物質純凈水。
還有…醫用紗布和消毒酒精?
這些箱子正好堵在門口,阻礙了他往里面窺視的目光。
“整這幾箱東西…是要在這里住么?這小子不會是傻了吧…”
謝寬說著,被涼氣凍得打了個激靈。身上厚實的脂肪并不足以抵擋當下的低溫。
他穿著熱帶風格的花式短袖短褲,還以為是自己穿得太少。也因為皮肉太厚,他對溫度不是特別敏感,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周圍的溫度正逐漸下降,比起八月份的正常溫度至少低了5到10度。
“溫老弟,老哥我進來了啊!”謝寬喊了一句,按下平移門的控制按鈕。
伴隨著摩擦聲和機械傳動裝置的運轉聲,平移門漸漸向兩側打開。
謝寬繞過箱子,剛一轉頭,他就變成了一尊擺放的肥胖雕像。
夸張的身體曲線勾勒出物質生活的,眉目溝壑刻畫出難以抑制驚恐,最完美的還是小腿上的抖動線條,既體現了雕刻者的匠心獨造,又深刻地顯示出…他內心之中的毛骨悚然。
有意思的是,可能是雕刻者粗心大意上錯了顏料,白綠色的花短褲中央顏色有些發深,還有向四周暈染的趨勢。
“我的老天爺…”
謝寬努力將眼睛睜大,睜得更大,眼角發漲,睚眥欲裂,即便他看的再清楚,也無法相信自己看見的事實。
髓質鉻細胞快速的分泌出腎上腺素,讓心臟、肝、和筋骨的血管擴張和皮膚、粘膜的血管收縮,血液流動加速,細胞的新陳代學速度提高了至少30…這一系類變化,不足以讓他挪動分毫腳步。
他看見…
一個遍布整間倉庫,由無數條蔚藍色的閃電組成,發出陣陣沉緩悶響的巨大蜂巢。
如果有藝術大師看到這個景象,拋去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他絕對會驚嘆這些閃電構成的正六邊形的奇幻瑰麗。在遠處,是無數個正六邊形組成的復雜圖案,更近些則會發現,這些六邊形實際上是一條條快速運動著的強烈光斑。
在人類的貧瘠認知中,對于細長的、藍白色的、會發出噼啪聲響的事物,只會用閃電稱呼其名字。
實際上,這個由som17構造出來的科學現象,不是用正負電荷的能量轉移現象解釋得通的。這與閃電毫無關聯,只是取了一個從人類角度容易理解其外觀的通用名詞。
謝寬終于驚恐地清楚了,他在外面看見的藍白光芒根本就不是工業電燈,而沉悶聲響更不是想象中的機械運轉的聲音…
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啊!
“你認為在兩千年前的猴子看見航天飛機發射會是什么表情?”
“應該和這個人的反應類似吧。”
在謝寬眼里…這個名叫溫謙亦的年輕人,正在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態自然自語著。
不,不是自然自語!
他即便再驚恐,再害怕,大腦思維都快要凝固住了。還是能夠分辨出這兩個聲音的差異…前者冰冷得不像人,沒有聲調起伏,沒有語氣停頓,也沒有任何情感。
謝寬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我不要錢!”
“小,小兄弟…這個倉庫送你了!能不能讓我走…”
如果能用錢解決最好,他逃離這里第一件事就是去報警!即便他的車上還裝著幾十克的海x因,即便他下午才聯系過混子老六打算撈一筆黑錢,即便現在還拖欠著法院一筆賠償款,是警務數據庫中標準的老賴…
這些都不重要。
因為能用錢能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謝寬眼看著溫謙亦走過來,一拳狠狠懟在了自己脖子上。拳頭格外準確地擊中了謝寬的頸動脈,他眼前頓時一黑,失去意識前終于想通。
這真不是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