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魅力在于制衡。
制衡,即制約與平衡,是一項精妙的社會活動藝術。它冷酷殘忍、又恭讓良善,它暴斂無度、又慷慨體貼,它以暴力為訴求,又向往和平為景愿。
人類能夠創造出如此復雜又靈巧的規則機器,不知道是自然智慧的饋贈,還是人本身就擁有如此強的斗爭能力。
有人云: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
這句名言,不知何時悄然演變成為了與人斗其樂無窮。雖然是斷章取義,卻更加準確,符合現實,撇清了某位偉人心中僅存的一絲幻想。
青瓦臺總統府。
韓國的權力之巔,國家政治的核心樞紐,承載著國家的運轉與決策工作。從某種層次來說,這占地僅僅幾公頃的小小建筑群決定著整座朝鮮半島的未來。
但韓國能夠管理的也僅僅是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隔壁那位姓金老鄰居誰知道什么時候又會發瘋——
“我不喜歡意外。”
李惠槿捂著額頭低聲道,她正坐與矮桌前,自顧自給自己輕啄一壺茶水,大麥茶的濃郁香氣暫時沖散了疲憊。
她卸下了裝扮,平日里維持的女強人形象,放在現在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女人。
與其他人沒有什么特別的。
唯一不同的是…權利和地位。
“釜山讓青瓦臺焦頭爛額,kcia有自己的選擇和打算,他們正在觀望,試圖從新的秩序中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這樣的聰明人太多了,越多聰明,就越危險和麻煩,也越對我們不利。物質和能量是平衡的,如果想要得到,那么一定要有所犧牲。”
“至于是誰獲得,誰犧牲,這取決于規則和形式的辦法了。”李惠槿抬起頭望向秋雅善,道:“秋司長,您平日里好像沒有這樣空閑的時間吧?”
“嗯…”
秋雅善沉吟道:“我需要您的指點。”
“說起來我們這些人,倒是有一段時間沒有相聚。”李惠槿不急于詢問事情本身,而是換了一個敘舊的話題。
秋雅善道:“神女教需要閣下主鎮大局。您的公事如此繁忙,兩者之間勢必有取舍得失。我想您應該能把握好其中的平衡,讓一切都更加順利…”
她將準備好的公文輕輕擺放到矮桌上,然后慢慢將其封條撕開,抽出一小部分,做完這些后,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保持著低眉順目的姿態。
李惠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秋雅善,露出了然笑容。
她搖了搖頭,拿起文檔,只是看了大概十幾秒鐘,表情不再從容,而是略帶一絲疑惑和顧慮,輕聲問道:“你覺得星靈集團會成為我們的阻礙?”
“不。”秋雅善搖頭道:“星靈集團做的事情,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他們意圖進入到生物制藥行業,您是清楚的,這是神女教生根立命之本。當初在釜山事件爆發的時候,我們就早早地派出了人去接觸所有與疫病研究組有關聯的專家和教授,并且購買下了他們手中全部的專利。”
“目的只有一個:保持我們現有的壟斷地位。只有壟斷,唯有壟斷,只能是壟斷,才可以創造出符合預期的利潤。在如今的國際世界上,若是沒有錢的話,那可真是比死掉還要痛苦得多了…歲月號的事情不也是靠著錢…”
李惠槿忽然抬起手,制止了秋雅善繼續往下說的舉動。她輕聲道:“歲月號的事情不要再提及了。它是成功的,神很滿意。”
秋雅善的頭更加低沉,開始一言不發。
“首先你要清楚一個問題。”李惠槿緩緩道:“星靈集團有沒有成為我們眼前不得不除的絆腳石?考慮好了關鍵,才能夠制定出符合預想的計劃。”
“它…現在的確是一個絆腳石。”
秋雅善道:“釜山事件實在是太敏感了。公眾們也漸漸發現了問題,他們想要知道真相,但缺少一個合適的機會和渠道…試想一下,一個外來企業,以數億美元的代價進入到韓國市場,他們能夠獲得多少話語權?他又能通過收買的辦法籠絡到多少媒體?不計其數。人是可以為了錢出賣靈魂的,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人性的光輝上。”
“只要星靈集團發出他們的聲音,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由頭,那么將會引發一個棘手的尷尬情況——若是他們重提釜山事件去博得眼球,打造自己在韓國生物制藥領域的形象地位,這是極有可能,并且也是行之有效的辦法。”
“火山時刻都會噴發,它等待著一個宣泄口。星靈集團就是公眾意愿的宣泄口,一個完美的目標。外國企業,不受韓國政治力量過多的限制,更有韓國最為忌憚的敵人華國在背后撐腰,而且…他們還擁有著來自于美國的合作伙伴,他們手中的技術吸引了太多太多美國豺狼,狼和狽的勾結向來不會有好的結果。想要得到,那么必然需要某些人做出犧牲…”
秋雅善鄭重地望向李惠槿,一字一頓道:“您試想一下——什么樣的蛋糕最讓人垂涎欲滴?”
李惠槿忽然怔住了。
她不是蠢人,當秋雅善提到了某種可能性后,她也想到了必然會出現的結果。
“當然是…重新劃分的新蛋糕。但新蛋糕需要犧牲,需要祭品,就像是歲月號那樣…”
“您看見了。釜山事件給我們帶來了如此多的變數。現在是存在一種可能性,一種借助外來資本力量,與我們的敵人進行勾結的可能性。這不是必然,只是無數種概率的一種,但是它存在,它有成為現實的可能,如果真的出現了那種情況,對于你我而言,無異于最壞的災難。”
“即便再小的概率,乘以一個堪稱恐怖的結果基數后,得到的數學期望也是我們無法承受的…這就是現實,金泰亨故意擺在我們眼前的現實。”秋雅善長嘆一口氣:“這個老狐貍其實知道很多事,還好,暫時他還站在我們的戰壕里。”
“那么——”李惠槿眉頭緊皺,將大麥茶一飲而盡,沉聲道:“最不壞的選擇就是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