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國際機場。
這是位光鮮靚麗的女孩,百褶絨面的裙子被熨燙得平平整整。尼龍襪緊緊裹著兩條結識的大腿,成為了她身上最迷人的曲線。
“該死的文化壁壘,你聽說過吧?”
她炯炯盯望這位黃京浩先生,毫不客氣道:“原本以為你會是一個思想開明、目光開闊的紳士,如今見才發現,你與那些官僚主義的木頭沒有任何區別!”
梁月試著回憶黃京浩的語言習慣。
他發現扮演另外一個人很困難,更不用說在這種完全陌生的環境里。對于他來說,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稱得上新鮮。
最重要的是,這里是“黃京浩”也就是他自己的家鄉。
既然是家鄉就難免會遇到熟人,李珠泫就是一位他絲毫都不想見到的麻煩角色…名義上的青梅竹馬,聽起來很誘惑,哪個男人會拒絕這樣的好事?
而且李珠泫絕對不會被劃分到丑的范圍,再挑剔的外貌主義者也不會說出批評的話。這就是一位身材妙曼的靚麗女人。
可問題在于…
與身體的原主人一樣,他沒辦法接受這個女人的存在。
口頭上是青梅竹馬,外人怎么會知道兩個人之間相差了足足15歲。一個風華正茂,一個步入中年殿堂,光是思想和價值觀的差距,就是一道難以越過的隔閡。
現在,隔閡更深了。不再是年齡的問題,而是代表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梁月喜歡安逸,這卻不會抹殺他曾經的烽火歲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梁月說著身體原主人的語言。他覺得這語言真是生硬又拗口,沒有美感可言。
但聽起來還算有趣。
“不太明白?”李珠泫微慍,很失望,可依舊在做著努力,道:“京浩哥,你知道我現在做的事業吧?可能你和我父親那一輩人一樣,覺得女人不該拋頭露面,就應該持家教子。但我受不了那樣的生活,我必須從重重倫理的枷鎖里擺脫出來,這樣才算活著。”
“能吃飽,能呼吸,這不就是活著了么?”梁月疑惑道。
他說的是略帶感慨的心里話。
卻徹底惹惱了李珠泫,誰人不會想到,從她瘦弱的身體里能爆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她咬著嘴唇,揮舞著拳頭收著力氣打在了梁月的臂膀處。
一聲悶響。
梁月很后悔,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惹上這個女人。
身體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御反擊的動作,然后造成了極為不妙的結果。他只是將右手摸向了腰間——曾經掛著佩劍的地方。
他自然摸了個空。
但肌肉驅使著軀干不自主地做出了他最熟悉的攻擊姿態,無數次生死廝殺帶來的壓迫感頓時逸散出來。
空氣很冷。
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嘴里嘀咕抱怨著機場里的暖氣循環系統不作為,然后又感慨首爾的冬天真是難熬之類的話。
其實首爾國際機場的基礎設施修繕得比一般發達國家要好上許多了。最起碼,很多建筑和設備都是近兩年才陸續添加,而不是把上個世紀的舊東西用到了現在。
李珠泫覺得眼前男人似乎突然變了個樣子。
很危險,再找一些恰當的詞,大約是鋒芒畢露和利劍出鞘,目光像是帶鉤子,刮在身上隱隱生痛。
這是人類對危險無法控制的預知本能,就像是麋鹿見到了獅子,哪怕是鬢毛的抖動都會讓弱小的獵物心驚膽戰。其實這獅子有可能剛吃了一頓大餐,懶洋洋地根本就沒注意到麋鹿的存在,根植于基因里對危險的恐懼,是感應到所謂殺氣的根本原因。
“我…我…”李珠泫磕磕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梁月意識到了不妥,立刻將兩只手垂在身體旁邊。然后極為尷尬地吹起了口哨,這是他認為在這個世界里最適合消解尷尬的方式,這樣做的結果卻讓氣氛冷到了沉默。
李珠泫心跳的很快,她深吸一口氣,說清來意。
“我在一家國內公司工作,目前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項目,是引進了一款華國研發的網絡游戲。我們幾乎把所有的資源都投入其中,成敗與否在此一搏。公司里所有能抵押的東西都抵押給了銀行,這不是自斷后路,而是我們對這個項目有信心。但是…”
她看向“黃京浩”,目光柔弱,語氣輕緩道:“韓國政府粗暴地破壞了我們努力的一切。理由更是可笑,為了保護本土文化產業。我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京浩哥,我知道你是kci…嗯,那個地方的人,能不能幫幫我?”
“我試試。”梁月從不輕易許諾。
他這句含糊的話得到了一個真心誠意的擁抱。李珠泫自我保護的殼子仿佛被一瞬間徹底擊潰,露出了她疲憊而脆弱的一面。
李珠泫輕輕靠在了梁月的肩膀前,低聲道:“下個月…我送你個戒指吧。”
送戒指?
梁月面露古怪,他選擇了一個不會傷害到李珠泫的說法。
“這段時間的切磋…呃,工作很忙。有什么事情過些日子再說。對了,你們公司引進的游戲名字叫什么?”
“《新世界》,國內名字不算大。但在國際游戲評測領域的反響很好,能夠得到星靈集團的授權,我們花了難以想象的代價才爭取到。所以…這次機會我絕對不會放棄,更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因為虛偽的政治斗爭夭折。”
李珠泫低著頭小聲說:“我們壓力很大,不僅僅是政策上,還有很多很多給我們施加壓力的人,他們全都瘋了。這個不相信,那個也不相信…”
梁月目光一動,他星靈這兩個字有些熟悉。但究竟熟悉在哪里,他一時間說不清楚。
他因為專注著思考和回憶,沒有注意到李珠泫后面說的話。
分別后,梁月坐上了短暫的城際輕軌,終于來到了kcia位于首爾的本部大樓。